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古堡夜宴》作者:松山樾 文案 《吸血鬼骑士》同人延伸;在人间漂泊了千年的血族与人类少年的猫鼠感情游戏。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血族 现代架空 主角:锥生零,玖兰枢 ┃ 配角:优姬,一条,蓝堂 ┃ 其它:零枢 ☆、第一章.少年x少女x舞会   正文:   纵使光线暗的让人无法看清眼前的面孔,这宽阔的大厅里依旧热闹非凡。   此时,属于夜生物们的狂欢正在进行中。   空气中,清浅的旋律浮动着,共舞的人群,成双成对,彼此牵连着红线,温热的,流动。   少年背靠着墙壁,坐在角落里。   身后是精雕细刻的石板,头顶上装饰着华美的壁灯。   大厅的中央悬挂着漂亮的水晶灯,而此时用来照明的确是古朴的白烛。   在一个高度工业化的时代,大约也只有这里才会保留着如此陈旧的习惯了,因为生活在此的是一群见不得光的夜生物。   微温的火苗,晃动了影子。   空气中飘散着嬉笑、窃语、亲昵,宛如一场浪漫的宴会。   这的确是一场宴会,只不过是属于吸血鬼们的,而非自己。   少年紧盯着不知疲惫的人群,他看到的是一条条模糊的影子,灰色的,蠕动不休的影子。   被吸血鬼圈养着的人类,一群以被同化成吸血鬼为追求的蠢货,在吸血鬼举办的宴会上兴奋雀跃的傻瓜。   少年看着这些人,提醒自己绝对不会与之为伍,决不能受吸血鬼的控制,然后像家畜一样乞求着主人的善待和垂怜。   他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即使失败再多次也不能消除他的意志。   今天,一定会成功的远离这个地方,以及那个人,不能再受他的蛊惑了,那是个异常美丽的恶魔。   少年握了握拳,也许应该把优姬也带上,因为这一次出去了之后,大概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下定决心,少年将视线从人群中移开,望向大厅的另一侧。   那里有一个隔间。   优姬今天被安排负责酒水和点心的配送,此刻大约正在里面工作。   那家伙总是这样,无论被安排了什么事都会认真负责的完成,即使是像这样为吸血鬼们服务也一样,真是傻瓜。   可,少年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厌恶吸血鬼,她只是从来没能离开过城堡而已。   何况,她是这个城堡里唯一像朋友一样对待自己的人。   少年认为自己有义务带她出去,去往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紧贴着墙壁移动,慢慢靠近目标。   隔间的门是半掩着的,从门缝里透出属于电灯的光芒。   和烛火全然不同的冷光。   少年却觉得,比起温热的烛火,冷白的灯光反而要亲切的多。   少年迫不及待的闪进门,将自己置身于灯光下。   反手关门,短暂的阻隔了与吸血鬼之间的联系。   门外,昏暗的黄色烛火,散发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零?”   少女正抱着托盘忙于劳作,她被突然闯入的少年惊到了。   “你不是应该在参加舞会么?难道是因为太害羞,所以中途逃跑了?刚好,我就只剩最后一点工作了,帮我做完,我来陪你跳舞,怎么样?”   说着,示意自己身侧,那里整齐的摆放着有待清洗的餐具和尚未呈上的糕点。   少女摆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少年顺着少女的动作瞥了一眼长桌上的东西,随即劈手夺过少女手中的托盘,扔到一边。   “优姬,我们趁今晚逃出去吧。”少年扯过少女的双手。   一瞬间,少女被少年诚恳坚毅的眼神打动,但终究还是不安战胜了期待。   少女挣开了少年的手。   “零,我们是逃不出去的,而且,而且万一逃出去后再被抓回来——”   少女停止了诉说,仿佛再说下去,可怕的未来就会成为现实。   “笨蛋,我当然是事先计划好了才来找你的,今天的话一定能逃出去,那个恶魔最近几天外出了,举办这次舞会的是蓝堂那个笨蛋,现在在大厅里的,大部分都是刚刚变成吸血鬼的人类和被当成食物的人类,我们混在里面也不会被发现。而且,宴会结束的时候,那个笨蛋肯定也没有安排盘查的人手,到时候我们混在人流里溜出去,没有人会注意到。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几天后了。”   “真的?”少女用满是疑惑的大眼睛盯着少年。   少年给予了肯定,少女终于安心。   少女将工作服脱掉,换上自己平时的衣服,紧跟着少年,等待着逃离的时刻。   事实上,她也许比少年更加渴望离开这里,因为她从出生起就从来都未曾离开过这个暗夜的王国。   少女的父母曾经是吸血鬼们的家仆,她在这里诞生,五岁的时候,父母作为‘过分成熟的家畜’被淘汰掉了,而她作为幼苗被养大。十二岁之前,她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真真正正像是个被圈养的家畜,即使屋子里有很多很多美丽的玩具,但她却从来不知道那些玩具该如何游戏。   身为家畜的主人,吸血鬼们会偶尔过来看看她,但也不过是为了来提取一些血液而已。   之后,她被放了出来,跟着其他的家仆学习怎样劳动,为吸血鬼服务。她从不觉得累,做什么都很开心,因为能在外面活动对她来说已经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渐渐地她习惯了这种生活,从未想过城堡的外面是什么样子。   在一年前,一个银发的少年被新搬来的吸血鬼捕获,又被送到了她身边。   她从少年那里听闻了许许多多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那个她从未知晓的、令人无比向往的世界。   这里有高大的城堡,却永远只有灰色;这里有精致的食物,但总是那样的乏味;这里的人们永远只有两种,一种是高高在上但人数稀少的统治者,一种是被圈养着的、毫无自由,甚至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的人们。   零说,外面有各式各样的房子,高高低低,五彩缤纷;有曲曲折折的小径,也有笔直宽敞的大路;数不清的店铺和永远分不清多少种的人们。   少女怀着期待,忘记了危险。   她想着,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终于可以去往外面的世界了!   大厅里,浅浅的旋律越发的缓了下来,呢喃细语抬高了音调,互别与问候宣告着舞会的结束。   少年的心跳急了,迅速捉住少女的手,拉着她快步走进人群,向着大门的方向移动。   少女紧跟在少年身后,为了跟上少年的步伐,她脚步飞快,身侧的人影都快辨不清了。   距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了。   少女满是欣喜的望向门外,少年却有几分难言的回过头去,看向舞厅深处。   一个无意识的回头,却见到了最想见又最不想见到的那张脸。   即使距离数百米,烛火寥寥,混在人群中的那张面孔依旧清晰地刻在了眼中。   然,少年没有犹豫,只是更紧的拽着少女,风一般冲出了大殿。   那是错觉,少年这样说服自己。   厅中,金发的青年伴着君王返回了城堡。负责留守的‘儿童’正匆匆宣布舞会的结束,迅速打发众人离开。   外出归来的君王回到殿内,凝视着四散的人群,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只脱逃的宠物。   “枢大人,不追吗?”   身侧的青年温柔的微笑。   被询问的人尚不曾收回目光,依旧望向那扇吞食着人流的殿门。并无动作。   青年猜不透君主的心意,却有心打断那绵长忧伤的目光,“或者,先料理一下蓝堂那小子再说?”   “嗯。”   无用的视线被收回,君王将留守期间私自举办宴会的少年叫到身边。   年轻的吸血鬼局促不安的来到君王面前。   “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俊美的王温声细语。   也许是被君王轻柔的语气安抚了情绪,少年的不安立即消散的一干二净,“枢,因为枢外出只带一条,从来都不带上我,我一个人在城堡里很无聊嘛,所以就把这些可爱的小宠物们都叫过来一起玩了。”   “你也想出去?”   君王漫不经心的问。   “当然了!我们来到这个地方都快两年了,我一次都没出去过!明明自己就经常出去玩,却每次都不肯带上我。”   少年的言辞里尽是委屈。   “好,”君王转身向另一侧的青年,“一条,你和蓝堂一起,去把他带回来。”   “遵命,陛下。”   目送君王离开大厅,追之不及的吸血鬼少年十分不满,“为什么我要和你这家伙一起出去执行任务啊?我要和枢一起!!”   青年依旧微笑,“因为这是你犯下的错误,放走了陛下的宠物。”   “嗯?”少年不明所以。   “锥生君刚刚趁乱出逃了哦,混在宴会退场的人群里。”青年说完便转身向君王消失的方向走去。   吸血鬼少年却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啊啊?!一条,你上哪儿去,我们赶紧立刻去抓他啊!”   青年头也不回的朝少年摆了摆手,“不用着急,陛下有意放他在外面玩几天,所以你的罪行还不算严重。”   城堡,再度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忧心忡忡的尝试(⊙v⊙) ☆、第二章(上).回忆x逃离x商铺   正文:   城堡外,成功脱逃的两个孩子仍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女孩是因为害怕,寻求保护;男孩是因为担忧,试图镇定。   此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同伴。   夜深,明月在脚下撒了一地树影。   第一次走出城堡的少女从不知道,原来墙外是如此的荒无人烟。   脚踩在满是杂草的土地上,辨不出道路。茂密的林子里,也许从未有人涉足,他们是第一批客人。   少年却知道,其实城堡的外围并非都是这般荒芜之地,在城堡的东南方向便有好几个小村落,但是,他不会带优姬去往那里,因为在前几次的逃跑过程中,他已经见识过了,那里虽然住着的都是人类,可实际上就像是吸血鬼们的菜园子一般。   所以这一次,少年选了最为荒芜的一条路,从这里走,也许好几天都见不着村落人烟,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被吸血鬼们发现踪迹。   少女被拖拽着跑了一路,渐渐的开始跟不上少年的步伐,尤其是,在这样黑暗的夜里,在陌生的山野间行走,本就是件十分艰难的事,对于一直生活在城堡中的少女来说,更是艰难。   “零…”少女艰难的喘息着,“你,走慢点!我跑不动了。”   少年闻声放缓了步伐。   是他太紧张了。   在逃出大殿的时候,隐约看到的那张脸让他绷紧了神经。   但,大半夜过去了,并没有任何人追上来的迹象,那果然是自己的错觉吧。自己居然会臆想着他的脸吗?太可笑了,怎么可能!   少年终于松开了少女的手,自己找了棵树靠上去,或许是因为跑累了想放松一下,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天快亮了,你休息一会儿吧。”少年抬头看着天空,面无表情的告知少女,“他们今天不会追来的。”   早已筋疲力尽的少女在听闻终于得以休息后便立即坐在了地上,她真想立刻就睡过去,即便在荒郊野外也没关系,她太累了。   果然,少女安心的睡着了。   月亮隐在了树冠里,记忆轻轻流出。   少年在黑暗中忆起某个不愿提及的夜生物,那是一位被人们用鲜血供养着的君王,他们的相遇是那般巧合,又似必然。   少年的父母是旅人,‘旅人’当然只是个美化了的说法,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些背井离乡之人,他们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不停地辗转,不论在哪里都不成久居。   这样的人与周围的常驻居民总是格格不入的,即使有一天,他们突然的消失了,也不会有谁会在意。而像他们这样的人群正是吸血鬼们最中意的狩猎对象。   少年的家人也不例外。   一个无月的夜,辛苦工作了一天的父母和生来体弱的弟弟不幸成为了那些野兽的口中食。   而少年,幸运的战胜了那个本是前来捕食自己的家伙。   他将他的身体砍成了好几段,红色的液体铺了一地,少年疲惫的躺倒在其中,入目一片暗红。   那是吸血鬼的血,食用着人类得来的生命。   少年这才发现,吸血鬼这种东西,其实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以杀死,也根本不需要什么特殊的道具。   因为,他们也有着与人类无二的肉体,区别只在于他们似乎更加强健一些罢了。   再怎么强健,断了的手脚一样需要医生帮忙才能接的回去,若是不小心弄碎了脑袋,一样谁也救不回来。   不过,那个人似乎不同,他活得比别的吸血鬼要长久;最重要的是,他的强大超出了少年的理解和想象。   当他出现在少年眼前时,少年便知晓,自己战胜不了他。   少年完全没法像砍杀之前的捕猎者那样将他杀死。而他,就那样站在血海里,表情揉着慈悲。   在他的脚边,躺着另外两个捕食者。   他将自己的同类杀死了,瞬息之间。   在场的少年甚至还没来及察觉到他的到来,他却早已清除了目标。   他也是来玩捕猎游戏的吗?   居高临下的君王擦拭着沾染了红色的手指,温柔却威严的声音穿过纤细的指缝。   “一条,把他带回去吧。”   “唉?枢大人也会想要收养宠物吗?”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笑容温和的青年,但少年却能从他身上嗅到属于掠食者的血腥味。   回应青年的是无声的否认。   青年一跃来到君王身侧,“虽然这几个家伙违规捕猎,但枢大人也都已经亲自动手收拾掉了,没必要再收养孤儿吧?何况,年纪的这么大的宠物,是养不熟的。”   “他也许会很适合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吸血鬼的君王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少年来不及发声便被青年从地上拖了起来。   “同伴候补?”青年看向少年的目光里透着危险,“既然枢大人这样说了,那么我们就都别无选择了。”   少年被带回了城堡,那个人说要将他变成同类,少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答应的。   他依旧清晰的记得父母兄弟被吞食的惨状,他仍记得那张牙舞爪的野兽朝自己扑过来的样子。   腥臭的獠牙,兴奋到扭曲的表情,愚蠢又可怕的怪物。   自己怎能成为那样的生物。   虽然,那个人是不同的。   可,在城堡中,若是不能成为他们,便只能作为他们的家畜了。无论是哪一项,都不是少年所期待的选择。   他想要的是离开这里,并为此一再的尝试,而今,终于成功了,至少是成功了一半。   少年低头看了看正熟睡的少女,即便月儿已归,点点星光,仍掩不去她一派天真灿烂的笑脸。   这,才是应属于自己的世界,少年在心里告知自己。   闭目,静待天明。   待两个孩子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分,阳光明媚,树影攒动。   旅途才刚刚开始。   晴空与原野之间,一前一后两个细细的身影,快速移动着。   两个人很少会停下来休息,一来必须尽快远离吸血鬼的活动范围,越远越好;再者,周围全无人迹,即使停下来也感到过分的荒凉。因而,他们只偶尔停下来吃点东西,或者实在太累的时候睡一会儿。起初,少女免不了诸多抱怨,时间久了,连抱怨的力气也尽了。   这般赶路到第四日,视野里终于出现了农田,不久,村落的轮廓也显露了出来。   第一次见到村落的少女欣喜的提议去农户家借住,对此,少年本意是强烈反对的,奈何架不住少女的百般耍赖和恳求,最终妥协。他想,时间过去多日,他们离得应当足够远了,只暂停一夜应当不是问题。   根据之前几次的经验,少年每次出逃基本都是当天就会被捉回去,而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城堡已经过了好几日,吸血鬼们多半也放弃了。   毕竟,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听话的家畜大费周章。   这样想着,少年也放松了许多。而此时,活泼的少女早已同附近的农户攀谈了起来。   夕阳下一老一少,似乎正聊得起劲。   少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却真正佩服少女的活力和无虑。   不知是被少女的真诚所打动,还是本心的热情,独身的老人家非常欢喜的满足了两个孩子借住的需求,并且提供了算得上是丰盛的晚餐。   对于少女来说,这是第一次体验城堡之外的生活;对于少年而言,也是时隔一年重新感受本应属于自己的正常生活。   两个人都很开心,洗着热水澡,再钻入暖融融的被窝,他们越发坚信一切的黑暗都将自此成为过往。   远方的城堡中,恰逢来客。   故而,本打算第二日夜行的两人没能及时出动。对此,蓝堂表现的十分焦急和不满,曾向君王提出自己一个人外出追捕脱逃的宠物,但这‘宠物的主人’却没有任何表示。   忙于应付来客的一条也只是笑笑,却是不肯帮他说话。   事实上,一条正猜想,枢大概也倦了。   那个少年虽说资质不错,但本人却强烈抗拒,那么也就没必要强求。毕竟,愿意成为伙伴的人那么多,不乏资质优秀的个体。   然而,枢却并没有收回命令,甚至将另一个礼物也送给了他,和送给自己的那个完全一样的礼物送给那个从心底里厌恶夜族的小鬼。究竟为何?   那个小鬼自从被带到城堡里之后,仅仅一年时间,前后企图逃跑了不下十次。   对于这样的人类,他们本该直接抹杀的,可,当蓝堂这样提议的时候,却招来了枢的惩罚。难道,在枢眼中,那家伙并不仅仅是候补的同伴这么简单?   枢到底在想些什么,一条并不清楚,但那一定是件危险的事情,至少对一条而言,那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微笑着送走了人类的官员,回身便看到心中念及的君王正站在自己身后。   “枢大人?总算是把人送走了呢。”   一条习惯用无关紧要的话题开始,因为不论是什么样的话题,对方都会迅速将其结束掉。   “贪婪的臭虫罢了。辛苦你了,一条。”   “哪里。不过,如果下次枢大人能亲自接待他们的话,我们的合作一定会更加的愉快。”   一条自认为十分诚恳的建议。   而他的王,只是轻描淡写的唤一声他的名字,示意莫开玩笑。   一条忽然觉得,君臣之间,果然有着不可跨越的距离,即便曾经亲密无间。   一条常常会怀念起自己小时候。   他是被枢转化为吸血鬼的,在他毫无意识的时候。    ☆、第二章(下).回忆x逃离x商铺   正文:   一条出生在一个动乱的年代,饥荒,疾病,战争,无一不威胁着人类那脆弱的生命。   在他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的时候,他便被这一切的灾难夺去了家人,而在那个年代,孤儿是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怜悯的。   他成了所有人的累赘,以及发泄的沙包。   求生的本能让他试着逃跑,为了活下去,他躲进了墓地,他以为这样或许可以离死去的家人更近一点。   而在死亡频发的时候,即使是墓地也那般的热闹。   人们将疾病的责任推给从未有人见识过的吸血鬼,他们称之为魔鬼。   说,这些魔鬼带来了瘟疫,杀死了无数无辜的人类。   他们说,这些魔鬼是不死的,让我们打开棺墓查看,是谁在杀人吧。   他们来往墓地,挖开久埋的坟塚,将未能完全腐化的尸体拉出来,或是暴晒,或是焚烧。   终于能消灭这些魔鬼了,他们这样欢呼着。   实际上,后来他们又借口同样的理由杀死过无数无辜的女人。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看到了躲藏在墓地里的幼童,他们惊呼,这是魔鬼的仆人,是魔鬼的驱使的使者。   年幼的孩童因此被追杀,虚弱的孩童很快被擒,被绑在了木架上,脚下燃起了温暖的火苗。   他们想活活的烧死他。   在他已经放弃求生的时候,他看到了天使,没有翅膀,没有穿圣洁的白衣,但濒死的孩子坚信,那就是属于他的天使。   温柔的天使将他从燃烧着的木架上解救下来,而他却已经虚弱的睁不开眼睛,没法仔细的看看他的天使。   天使用他的血挽留了正要去往地狱的孩子,这个孩子从那以后一直跟随在他的天使身侧。   饮血的天使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避开人类,平静的生活着。   只是,当孩子一天天长大后,当他教会了他如何取食,如何生存,如何同人类打交道之后,完成了任务的天使便离他越来越远了。   即使他仍不停的努力想要拉近距离,也于事无补。   不过没关系,他们的时间那么长,自己总会陪在枢身边的。   一条的笑容保持的很好,“枢大人,现在是不是该让蓝堂去追回被他弄丢的宠物了?意外耽搁了几日,那小子可正忧心忡忡呢。”   意欲离开的君王在听到这句话时暂停了脚步。   “嗯,你们去吧。这一次,他大概是朝着无人区那边走了。”   “明白了,我这就去告诉蓝堂,一个好消息。”   退步,倾身行礼,一条转身离开。   君王侧身靠在墙壁上,望着青年消失的背影。   自己的时间太漫长了,漫长的让人觉得麻木。所以,才会将注意力放在那个意外出现的小鬼身上吧。   想把他变成同类,也许是希望他存在的时间能够长一些。   又或者,看着他逃跑被抓的摸样很是有趣。   也许吧。   一条也是个有趣的孩子,只是自己总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看懂。   蓝堂其实是个挺无趣的孩子,太过天真又爱闹腾,实在让人受不了。   他果然是活的太久,太沉闷了么。   他偶尔也会想起曾经,只是对他来说过去就像一本史书,那么长,又那么的一成不变。   枯燥的让他记不住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事情。   君王抬头看向当空明月,今夜,宁静无波。   成功借宿修整一夜之后,零和优姬再度出发。   优姬本想再多住一日,因为连续赶路数日后才遇见一处可遮风避雨之地,总会想要多留些时日。   零却坚持立即离开,原因是——虽然吸血鬼们并没有追上来,但此时他们距离城堡的距离仍不够远,至少不足以安心的停下来,必需要到吸血鬼们涉足的范围以外,才能放心的定居。   优姬说服不了他,便只好跟上。   又前行了两日,入得城镇。   路边,房屋挨着房屋,一如零所言,建筑物的颜色、形状、材料都各不相同,建筑物边活动着的人们也都是五彩缤纷的着装。   优姬看着路边的一切都觉新奇又令人兴奋,眼花缭乱的她差点因此走丢。   为此,零不得不再次拉着她前进。   不想,没多久,零反而被优姬拽进了路边的店铺。   那是一家杂货店,零售一些衣服和小饰品,显然都是些容易令女孩子心动的物件。即便是初次来到集市的优姬也毫无意外的被吸引了,并且强拉着她的伙伴进了店。   店主人是个懒洋洋的中年人,在两位小客人进店之后,他也只是抬眼看了看,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玩他的电脑了。   大约是觉得,对于这种小情侣组合的客人,实在无需店家导购的出现。   虽然他的判断部分失误,但实际情形也相差不多。   优姬像只翩然而动的蝴蝶一样在货架之间跑过,对每一件物品都爱不释手。   也难怪,几天之前还生活在城堡中的她,触及到的所有生活用品都是由吸血鬼提供的,衣服多半是别人穿过的旧衣,至于饰品一类,那些吸血鬼大约尚不曾意识到它们存在的必要性,这样的生活怎能满足一个少女的审美。   此时,是优姬第一次给自己买衣服,不,应该算不上是‘买’,至少在优姬的意识里是不存在交钱购物这一概念的。   她只是在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的话,就可以拿走,一直以来她都是像这样从吸血鬼提供的物品库里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的。   零自然不可能有这种想法,他现在正在忧心于他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但是,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没法阻止优姬。   他需要尽快想办法补救,或许能同店主商量一下?   可,毫无道理的赊账明显不可行。   抵押呢?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抵押的物品么?   有。   他身上确实有一件可供抵押的物品,是那个人给他的。   他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看得出来十分珍贵,考虑到那群生物不合理的寿命,也许是件文物也说不定,所以他没有将它丢掉。   现在看来,也许它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尽管他并不是很乐意将它抵押掉。   “喂。”   零不太礼貌的向店主打招呼。   一个放任客人不管,自行玩电脑的店主,没必要对他多客气。   “嗯?需要结账?”   即使抬起头来,也依旧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我和妹妹离家出走,身上的钱用完了,但是任性的妹妹坚持要买衣服,我拦不住她,所以,我想能不能和店主商量一下,用这个作为抵押?”   零将挂在脖子上的链子取下,交到店主手里。   那是一个古朴的怀表,银边浮雕,镶嵌着彩色石头,做工精巧,当下仍运作正常。   懒人店主将怀表里外仔细研究了一遍之后又交还给了零。   零不解,“难道这个不够抵押?”   店主很开心似的笑起来,“怎么会,是它太贵重了,我这店里的几件衣服怎么可能值得上。少年人,你可要好好保管它才是,至于小姑娘喜欢的那几件衣服,就当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吧。美丽的女孩子都是公主!”   虽然店家如此解释,但零心里的不安却在扩大,这个怀表也许并不仅仅只是件古物那么简单,不过,此时可不是探究它的意义的时候。   优姬拿着中意的两件衣服走过来。   “零,我选好了,你看好不好看?”   “小姑娘的眼光真不错,两件都非常的适合你哦,美丽的公主!”   方才还懒洋洋的店家赶在了零前面将优姬赞美了一番。   零附和着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店家赠送衣服的好意,继而不由分说的拉着优姬出了店铺。   “既然选完了,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快点跟上。”   优姬对于零的动作不太满意,她还想和店主聊上一会儿,不过刚拿到心仪的衣服,心情很好,也就不去和零计较了。   一只手被零拽着,优姬便用抓着衣服的另一只朝店主挥舞了几下,告别了她的第一次‘购物’之旅。   目送两位异乎寻常的客人离开,店主人叹着气关了店门,静候不请自来的客人上门。   “非我所愿,非我所愿啊。”   店家念及的客人伴着夜色而来,有着温和笑容的青年和满脸焦躁的少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店铺后方的隔间里。   “打扰了。”   擅闯民宅之后才是礼貌的问好。   “哪里哪里,不知两位大人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店铺主人仍旧是白天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对于和夜生物的交涉似是熟知又似厌烦。   “我们——”   蓝堂不耐烦的开口,却立刻被一条打断了。   在追捕活动耽搁数日的情况下,如今还要向不相干的人报备行踪,这种状况令蓝堂十分的烦躁,但想起临行前枢大人曾命令他一切听从一条的安排,又不得不乖乖的住了口。   一条揽过话题,笑着对店主人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家大人不小心丢了件重要的物品,派我们二人前来寻回。您请放心,寻到之后绝不会有任何多余动作。”   “那就好,一条大人的话自然是信得过的,除了那一件东西之外,还望两位大人千万手下留情。”   以进为退,做的不错,看样子那两只小动物就在附近,并且已经和中介人直接接触过了,所以暗示我们只能抓回目标,和目标接触的相关人员则不准动手。   只是,既然已经接触过目标,为什么却没有将他们被保护起来?   想来这些人也并没有他们表现的那么爱护同胞嘛,多的是嘴上说说而已。   收回思绪,一条起身向店主人告辞。   “感谢您的监督,前来拜访一事,还望代为报备,我二人还需赶时间,就先告辞了。”   “两位大人慢走,在下就不送了。”   主人送别的话语还未讲完,客人的身影早已散尽。   真不愧是野兽。   为了避过野兽灵敏的耳朵,店主人的这番想法也仅仅是腹诽而已,毕竟着实没有必要直接得罪合作对象,即使对方是你厌恶的家伙。这才是成熟的社交手段。成熟的社交手段还包括牺牲弱小,自然,那两个少年也只能等待着被牺牲掉了。弱者的生命价值似乎也是有这样而已了。   怜悯吗?   自然是怜悯的,但,自己并不会因此而行动,怜悯和行动之间差了太多的距离。   被怜悯却又被放弃了的两个少年,此刻正奋力疾行于繁华的街道上。    ☆、第三章.城市x追捕x放行   正文:   从那间店铺里出来之后两位少年又走了几个小时,周围的建筑物愈发的高大密集起来。   零没有想到,他们在逃出城堡之后步行了仅仅一个星期便到达了一座城市。原来,吸血鬼们的城堡同人类生活着的城市如此接近,只不过,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另一处的存在罢了。   这就好比,人们常常也并不知晓自家的后院里生活着一窝老鼠。   零带着一些恶意这样想着,却忽然间意识到,在‘老鼠们’的眼中,这又会被描述成何种情形呢?他不知道,也无需去探究‘老鼠们’的那点小心思,他只需要知晓该如何除去鼠害就足够了。   握紧胸前的怀表,像是捏紧了谁的心脏,微弱的针摆如同轻浅的心跳。   暗夜的神明悄无声息的降临,繁荣的街市,在柔和的灯光里来去匆匆的人们,属于都市的夜景。   全然不同于某个荒郊孤立的城堡。   而此时此刻,城堡里的住民也已抵达灯火辉煌的人间。   “哇,没想到人类的城市离城堡这么近,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搬到这边已经一年多了,枢大人一直都不允许我出来,真是小气。”   流动的灯火驱散了少年的焦躁,面对陌生的街道,少年满心雀跃。   “正是因为人类的城市如此接近城堡,陛下才不让你出来乱跑。你才刚刚转化成功,能力很不稳定,何况,人类可以用来杀死我们的方式太多了。”   面向斑斓灯火,一条想到的是两方的关系转变,随着人类对大地的支配程度越来越深,那些恐怖的传说终于得以稍稍平息。但,人们始终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态度,同人类合作,枢的做法真的是正确的吗?   “所以呢?我们出来一趟还需要申请他们的许可?真是些傲慢的家伙。”   “蓝堂,就在一年前,你也还是个人类。而且还是个傲慢的被世人舍弃了的贵族阶级。你该不会是已经忘了吧?年纪轻轻,记性还真差。”   “我才没有忘!不过,我也没有多少作为人类的记忆,毕竟,我可是五岁的时候就被枢大人选中了的。”对此,本人显然十分自豪。   “啊,是吗?我怎么记得,陛下曾说,他在出门会客之时莫名其妙的被一个贵族小鬼纠缠上了,那个小鬼到哪儿都跟着他,连家也不肯回,看在那小鬼还算可爱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试养几天玩玩了。”   “啊啊!!枢大人为什么会告诉你这种事情!?”   被揭穿了的少年无地自处,恨不得立即冲过去堵上对方的嘴,但是明确的等级和力量差距让他不得不收敛了气焰。   而揭穿他的人此刻却在想着另一件事,第二枚怀表,枢没有交给蓝堂,却给了那个银发的人类小鬼。   那家伙的存在实在太危险了。   一条并不能清楚地说出那个少年到底有什么样的威胁,他只是隐约的觉得自己必须要除去少年才行。   然,暂时还不能动手,地点和时机都不合适。那么至少,要让他离枢远一点。   也许,这一次追上之后可以放过他,如果他还算有点本事的话,就逃的远一点吧,远到,在他那短暂的生命到头之前都不会再出现在枢面前才好。   啊,看到了呢,令人生厌的小鬼。   几乎在同一时间,蓝堂也发现了目标,既而安静了下来。   密集的人流将视线割成了细小的碎片。   远处,热闹的街道上,一前一后两个少年随着人流移动着。   优姬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至少在她看来只能用‘混乱’来形容——人们从四面八方来,又向着四面八方散开,毫无秩序。   在她的印象中,人群不是优雅的舞会便是等候吸血鬼们发放物资的队伍排列,而这两种人群始终是井然有序的。   此刻眼前无序的人流让她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只得紧紧抓住零的衣角。   面对同样的情形,零显然适应的多,实际上,这样的杂乱和喧闹反而令他感到安心。对他来说,身在城市的人海里才是最安全的,才是能够让人放松的地方。   突然,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袭来。   转身,迎上一张和善的笑脸。   优姬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唯有揪着衣角的手微微颤动。   零将优姬拉到身后,做出保护的姿势,而他心理清楚知道这只是徒劳。   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想要徒手打败眼前这只吸血鬼是不可能的。   何况还有优姬在。   难道,这一次的逃亡之旅就到此结束了吗?   零紧盯着一条,希望可以寻得一线脱逃的机会。   被紧盯不放的人却并没有表现出想要动手的样子,反倒是一脸轻松的招呼起来。   “好久不见了,锥生君。”   随后弯下腰向躲在零身后的优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还有可爱的优姬,好久不见!”   “你想做什么?”   对于零的质问,一条置之不理,继续和优姬说着话,“我现在想和锥生君单独说一些事情,优姬可不可以先离开一下呢?蓝堂也来了,让他陪你玩一会儿怎么样?”   优姬对于一条是惧怕的,因为他总是在笑,仿佛永远在戏弄别人一般的微笑。   两年前,城堡的原主人就是被他杀死的,优姬仍旧记得那天夜里的月色,以及月光下的尸体。   在城堡更换了主人之后,身边的人类便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转化为吸血鬼。   优姬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却在想,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不知不觉被他们变成一个吸血鬼吧,幸好有零。   恐惧让她无意识的松开了零的衣角,又猛地回过神,狠狠抓住零的手臂,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零意识到优姬在害怕,迅速的握住她的手,拖着她向人少的方向跑去。   不能把路人牵扯进来。   就在一分钟前,当他们漫步在热闹的商业街时,那只吸血鬼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们身后,这意味着这些吸血鬼根本没把四周的人们放在眼里,如果在这里发生争执,多半会伤及无辜。   不论这一次能不能逃脱,他都应该找个无人的地方做最后一战。   零当然不知道,这也正是一条想要的结果。   看着轻易入套的两个小鬼奋力奔逃的样子,还真是令人愉快啊,一条忍不住猜想莫非枢对于某个小鬼屡屡潜逃一事不予惩处就是为了这个?   “一条,你这是什么恶趣味?直接抓回去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把他们吓跑了再去追。”   不久前留在远处待命的蓝堂走了过来,他不明白一条这样做的意义,猫抓耗子吗?那有什么好玩的,再说,那小鬼是枢大人的宠物,他们难道不应该尽快抓回去复命才对吗?   对于蓝堂的疑问,一条给出的回答是,“难得出来一次,蓝堂难道不想多玩一会儿?你来之前不是还一直抱怨陛下不允许你出城堡么?我现在可是在给你创造条件啊。在这样一个现代都市,和逃脱的宠物一起玩捉迷藏不是很有意思么?”   “那要是耽误了枢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怎么办?”在事关某位大人的时候,平时异常顽皮的蓝堂也表现的万分认真了。   反观一向勤勤恳恳、面面俱到的另一位,倒是漫不经心起来。   “如果我说,最好是完不成任务,蓝堂会怎么做?”   “一条?!”   “蓝堂,你认为,锥生零的存在,对陛下而言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为什么突然间问这个?不论锥生零那家伙想怎样,枢大人总会有办法解决他。”   这种时候,一条总会羡慕蓝堂,羡慕他对枢的所有决定都能够深信不疑,而他自己却做不到,伴在枢身边的时间越长,就越发的觉得那个人有些时候实在是太过任性了。   “蓝堂,作为一个部下,应该学会在君王还没有意识到威胁之前替他清楚障碍。这样才能成为最合格的部署哦。”   “你打算在这里杀了他?”如果对枢大人有利的话,他也并不介意这样做,违背命令所要承受的惩罚他也会欣然接受,只是——   “怎么会,这里可是人类的地盘,擅自动手是违反合约的,虽然我确实很想——”一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停顿了一下,“蓝堂大概还不知道吧,陛下之所以对他另眼相看,是因为他曾经在受到袭击的时候干掉了袭击他的吸血鬼哦,还是和你差不多的那种。虽然是个人类小鬼,实力却是不容小觑,否则可是要吃苦头的。”   “哼,比起枢大人,还不是差远了。”   蓝堂的回答让一条忍不住感叹,单细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无忧无虑。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大意罢了。”   “那还真是多谢!”   任谁都不喜欢被小看,何况是被前辈小看了。   当然一条也并非是小看蓝堂的能力,只不过为了接下来的计划,提前与战友共享一下有关敌人的资料罢了。   时间差不多足够了,一条向前迈了一步,“稍后,蓝堂负责抓住优姬别让她乱跑就好,锥生零交给我来处理。”说罢,向方才两人逃脱的方向追了过去。   蓝堂对于这种意味不明的安排自是十分不满,“喂,一条!你到底想干什么,给我说清楚!还有,凭什么我要负责抓一个小姑娘!”   蓝堂大声叫嚷着冲了过去,留下一群不知所谓的路人。过路的人不知道也不会去追究夜色里的一句疯言疯语。   等蓝堂追上一条的时候,他们已经置身一处地下车库。   车库所在的位置十分的偏僻,内部装修也相当马虎,在这样的深夜,自然是无人问津。   实在是个避人耳目的好地方。   先一步到达的零已经将优姬安置在了车库最里面的角落里,而他自己则站在车库中央靠近出口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根大约一米长的铁棒。   从棍棒的粗细判断,大约是从路边的废弃栅栏上顺下来的。   一条站在入口处,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说到,“我的意思是,如果蓝堂你来做锥生君的对手的话,我们可能要耽搁很久才能分出结果,所以你只要负责看住优姬别让她受伤就好。我来负责让锥生君切身感受一下真正的夜族与普通人类之间的差距,好让他有些自知之明,在这之后最好是够带着优姬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陛下的面前,否则,他会死的很难看。”   一条的话一半是回答来此之前蓝堂的疑问,一半则是给零的劝告。   ‘我打算放你们离开,条件是从陛下面前永远消失。’   而这番话在零听来,重点只有‘势力差距’和‘死的很难看’了。   进而,引燃的是无畏的战意。   零是不相信吸血鬼们会放过他们的,一年前被无端的毁灭了家庭,接着被无故带去城堡,继而一次又一次的被抓回。吸血鬼们在他身上留下的尽是些血腥和野蛮的印象。他从心底里憎恶着这一群生物,无与伦比的!   对于一条看似劝告的发言,零无动于衷,他将手中的铁棒举到身前,双手握住,备战!   这样的反应实属预料之中,所以给予切身的痛苦和打击,才是谈判的捷径,甚至是必经之路。   一条轻笑,“这次出门忘记带刀了,真可惜。不过,即便是空手,锥生君也是赢不了我的。”   不待一旁的蓝堂反应过来,一条已经来到零面前,以人类难以企及的速度将对手踢开,零只来得及稍稍举高铁棒,堪堪护住本该受创的头部,整个人还是随着力道摔了出去。   一上来就攻击头部,一条的动作让两位被迫围观的群众同时紧张了起来。   优姬忍不住站起身向两人对战的范围靠近,她担心零的安危,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蓝堂怕的是万一就地把人弄死了,枢大人知道了的话一定会生气,但是他并不想阻止一条。   实际上,一条并没有当真下狠手。至少,目前正摔在地上的人并不觉得自己摔得很重,随即,零翻身而起,主动进攻。   看到零无恙,优姬停了下来。   蓝堂也注意到角落里的动静,来到优姬身边,打算站好自己的岗位。   另一边,铁棒挥动的角度刁钻,力道十足,却依旧没能避开一条的手掌。   单手握住铁棒的一端,顺着对方攻击的方向牵引,轻巧的转身避过棍棒的轨迹。   短时间内零的身体再度失去了平衡,这一次零快速的用铁棒支地,稳住了身体。   身后,一条的攻击又至。   方才转到零身后的一条以掌击其后颈。   一旁的优姬反射性的做出前冲动作,蓝堂迅速拉住她。   零快速回身,一条的手掌击落在左肩上,零整个人向后仰倒,右手单手挥棒,横扫对方下盘。   一条后退避让。   零撑地而起,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在刚刚的打斗中,他意识到对方在力量上并不见得胜过自己,唯一的差距只在于反应的速度。也就是说,只要跟上对方的速度,不让他攻击到要害,再抓住时机反击对方,那么胜败还未成定局。   虽然眼前这个吸血鬼要比之前被自己砍死的那家伙要灵巧的多,但也不见得就不可战胜。   然,零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人类想要在短时间内追上一只纯血夜族的速度,是不可能的。何况一条还远没有全力以赴。   整场对战,不足五分钟,就宣告结束了。   一条无意长时间的纠缠,虽然他很想在此直接消灭对手,但最终不过暂时性的废了对方一致右臂作为纪念。   一条自己的脸颊被擦伤了一块,对于让他破相的铁棒,一条的处理方式是将其踢得远远的,免得看了火大。   铁棒撞击车库的侧壁,发出‘咣’的一声,惊醒了缩在角落里的优姬。她像是刚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望向四周,直到看到受伤躺在地上的银发少年,那个声称一定能带她逃出去的人,那个拉着她来到人类城市的人,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她挣开蓝堂的束缚,慌慌张张的跑到零身边,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   除了右臂被折断了之外,左肩也轻微的肿起,额头上磕破了一块,正不断的流着血,看上去相当吓人。   这些伤是在零成功划破一条的脸颊之后造成的,可以理解为高傲的吸血鬼在被人类的小鬼——尤其还是个自己十分讨厌却不得不手下留情的家伙——用铁栅栏划破了相之后的爆发。夺过对方的武器,折断使用武器的那只手,然后在对方脸上留下点差不多的痕迹。之后才算心满意足的丢掉了武器。   一条擦拭着脸颊上的伤口,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半个小时就能恢复如初。   但是,它的意义却十分重大,一条没有想到对方能够伤到自己,也许是太过大意,一直抱着游戏的心态应对还有意放水,也许,果然还是枢的判断比自己更为精准。   地上躺着的这个人类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但,天赋并不能决定一切。   “优姬,”一条忽视了受伤的敌人和正焦躁不安的战友,“他伤的不重,找个医生看看就行了。”   被点名的女孩抬起头,望向那个令她惧怕的青年,眼中满是愤恨。   对此,一条毫不在意。   “我不会抓你们回城堡,但是,为了让他,”一条看向正挣扎的想要站起来的零,“不要有任何重回城堡捣乱的想法,提前教训是很有必要的。”   之后,一条又转向蓝堂,“任务完成的不错哦,蓝堂。”   蓝堂当然知道这不是夸奖,一条是在取笑自己刚刚拦住优姬时的表现,藏也没用,干脆不屑的举起双手,露出被女孩用指甲抓伤的痕迹和形状完美的牙印,“我是作为绅士受伤的。”   “嗯,回去告诉陛下,也许能够帮助减轻处罚。”   “就算你现在不杀我,我也不会放过任何吸血鬼!”   “零!?”优姬担忧的抱住他。   优姬的喊声未落,一条再一次回到了零面前,手中握着从墙角捡回来的铁棍。   “锥生君,看样子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以为我不敢还是不能杀你?我不杀你只不过是因为陛下不希望我们随意伤人罢了。是陛下的意愿让你捡回了一条命。实际上,一年前也是陛下从那些不守规矩的流浪者手下救了你!陛下并不在乎你是否感恩,而我却决不允许你放肆。”   一条将手中的铁棍狠狠插入地面,地板立刻炸开了花。   “那些野兽不也是你们的同类?是你们放任他们在外吃人,再由你们出面杀掉他们,不过是自相残杀而已。”零不相信也没法相信那些杀害父母兄弟的一族。   一条也无意多做解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不论如何都是这两个人类自己的选择。   如果,他们真的想来找死,那他即便违背枢的意愿,也会将其抹杀。   “随便你怎么想,我现在放过你,下一次出现在陛下面前之时,就是你的死期。优姬,你也一样。”    ☆、第四章(上).朋友x分离x两处   正文:   在那之后吸血鬼们离开了,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十分守信的放过了两个少年。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优姬依旧紧紧地抱着零,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确认对方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活着逃脱了吸血鬼们的追杀。   “优姬,松手。”   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零可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己刚从一条手下逃脱,便死在了优姬手里。   零觉得自己快被优姬勒死了。   优姬终于想起了零的伤势,小心翼翼的松开怀抱,试图将人扶起来,一边询问接下来将要去往哪里。   实际上,他们都还有些担忧,担心那两个吸血鬼会突然反悔又回来抓他们。不过,比起这桩隐忧,治疗零身上的伤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优姬搀扶着零,离开了这个隐蔽的战场,向居民区出发,以便寻求人们的帮助。   他们很幸运,黎明的女神指引着他们来到了一处私人诊所,早起的医生在打开大门后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靠在墙角的伤患。   两为少年被医生领进了室内,接受着免费的治疗。   优姬在他们的谈话中第一次知晓在人类的群体中接受物品和服务是需要付报酬的,机灵的她立即自告奋勇表示她要留下来给帮医生的忙。热心的医生并没有拒绝这个可爱女孩的要求。而零却并不那么乐意在此长久的待下去,他的伤并不重,额头上的伤口包扎之后几天便可痊愈,左肩也是。唯一不方便的是右臂,因为是被折断了的,完全恢复至少要等到一两个月以后,不过在这期间也只是手臂活动不便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   零想尽快离开这里,但他不能就这么丢下优姬不管,何况他确实欠了医生治疗费。他有些无奈,只好决定暂时停留几日,希望在这段时间里那些吸血鬼们能好好地遵守承诺,尽管将希望寄托在吸血鬼身上实在不是他的本意。   而此时,不被信任的两位吸血鬼先生也已经回到了城堡。   空荡的大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玖兰枢一人留在城堡里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对此,所有新晋的血族和血族的仆人们都显得手足无措。   他们小心谨慎的躲了起来,好像只要被那么暗夜的君王看一眼就会死去一般的恐惧着,而实际上他们的王来到这座城堡之后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不打算做。   他们的恐惧不过是源于自身的弱小。   “我们回来了,陛下在什么地方?”   一声温和的问候,总算打破了恼人的恐怖气氛。   回应一条的是大厅角落里的开门声,隔间的门被轻轻拉开发出吱呀的声音,两个人类互相推挤着走了出来,“一条大人,蓝堂大人,欢迎回来!陛下在内庭,这两天都没有出来过。”   一条看着他们恐惧又贪婪的眼神,努力想要将对方推到前面的样子,感到无趣。   “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蓝堂在那两人尚未钻回隔间之前便打算冲去内庭,却被一条一把拉住后领拽了回来,“我去汇报,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给蓝堂反驳的机会,一条先一步踏入内庭。   “嘁,小心我去枢大人那里揭穿你哦。”虽是这样说,但蓝堂自己也是从犯,他可不认为枢大人知道真相后会放过自己,所以这种口舌上的任务暂时就交给一条处理,他先回去泡澡等消息好了。   一条穿过曲折的回廊,又跨过一个厅室才终于来到王的寝室。   站在厚重的木制漆花大门前,一条迟疑了片刻方才抬起的手,叩门声尚未响起,门内传来低低的召唤——   “一条吗?进来吧。”   应声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带上,随后一条便站在原地不再上前。只远远的看着横卧在沙发上的君王。   沙发前的矮桌上凌乱的摆放着国际象棋的棋子,有两颗掉落在地毯上,无人拾起。   “枢大人。”一条缓缓开口,“十分抱歉,任务失败了,我和蓝堂没能找到那两个小鬼,看来这次是真的让他们逃脱了。”   静谧,沙发上的王者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   一条知道他的陛下多半在分析他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他并非不担心枢会为了那个小鬼和他翻脸,他不能断言那个小鬼在枢眼里的分量,但也正因此,他要除掉那个家伙,他是在赌他的陛下面对既成事实将如何选择。   “一条,过来。”   他的陛下向他伸出手,那么即便是地狱他也会毫不迟疑的踏入。   一条来到沙发旁,半跪在君王身侧,他顺手将掉落的两颗棋子捡起放回到桌面上。   置于矮桌上方的手被用力抓住了,微微松开的指间棋子掉落在桌面上,碰倒了其他的棋子。   一条抬起头,顺着相连的手臂望向他的王。   “撒谎。”   玖兰枢轻声说着,抬手将半跪着的人摔了出去;一条连同矮桌一起撞上了墙壁。   叮叮咚咚,石制的棋子散落,敲击着地面。   一条扶着墙站起身,“万分抱歉。”   玖兰枢不知何时已来到一条面前,靠近了脸看着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像是他并没将人扔出去,又像是他刚刚扔出去不过是一团空气。   一条喜爱他的这个表情,又痛恨他的无情。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这张脸同一条小时候每日见到的模样相比没有丝毫分别;美丽,令人神往;冰冷,让人畏惧。   只是,他已经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对自己笑了,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年幼的需要人保护的弱小孩童。   六百多年过去了,这过于漫长的时间是否已叫人失去了心。   “枢…大人?”   脖子被掐住,一条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却毫无反抗之意。   他的性命是枢救下的,不论枢是因为出于无聊还是仅仅是巧合,这六百多年的时光是枢给的,陪在枢身边的机会也是枢给的。   如果,枢想要将这一切都收回,那么,自己也只能默默接受安排。   玖兰枢当然并不是真的要杀死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警告,对于他的欺瞒。   警告达成后,玖兰枢很快松开了手。   “你不必道歉,我要的是你的解释。”   一条平复呼吸,悄悄盯着枢的脸庞,他明白惩罚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真正的汇报时间。   “枢大人,一条认为既然锥生君本人丝毫没有成为血族的意愿,更甚者,他极其厌恶血族,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强迫于他。何况枢大人一心希望与人类合作,那就更不应该留一个时刻想要造反的人在我们的阵营里。这很有可能会成为把柄,也是极大的不安定因素。”   “所以,你将他私下除掉了?”君王轻巧的说到,“你身上有他的血的味道。”   “不,”一条当然知道枢反对他们随便杀人,“我没有杀他,我只是和他打了一架,确认他的实力如何,是否有必要冒风险将他留在城堡里。”   “你的结论?”   “我认为没有必要,他不过是比最下阶的血族稍微强些而已,在人类中可能还算优秀,但和血族相比仍旧差得远;所以,我擅自决定让他回到人类中去了。”   一条讲完看向玖兰枢的眼睛,等候着他的审判。   玖兰枢背过身去,不急不缓的回到沙发上躺下,“一条,把棋子捡起来放好后就回去吧。告诉蓝堂,一年之内不许外出,这是给他的处罚。”   “是,枢大人。”   关于蓝堂在听到处罚内容后的反应如何暂且不提,此刻,只留君王一人的寝室里又是一片骇人的寂静。   矮桌被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桌上的棋子摆放的整整齐齐,却没了起初凌乱的美感。   收拾棋子的人也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沙发上的人半眯着眼望向雕花的屋顶,他正思考着一条说的话。   一条说的没错,锥生零的能力虽然不错,但也说不上多么突出,更非独一无二;何故非要留下他不可呢?既然对方不愿意成为血族,自己也无意取食,为什么不任其离开呢?   因为觉得有趣,就忘了收敛?   甚至,忽略了周围的孩子们的不满?   原来自己也有这么任性的时候。   是他让一条做了如此选择,他何时也会因为感到有趣而忘了该做的事了?这当真是他的过错了。   玖兰枢决定将那个名为锥生零的人类从记忆里抹去,此刻该做的是抓紧时间协调整个血族和人类的共处平衡,血族不应该同人类对立,即便这种对立是因人类造成的。   他早该去消除它了,只不过人们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至于那个锥生零,他不过是众多人类中毫不起眼的一个罢了,不该过多在意。   血族的王合上双眸,将游戏的心情放下,接着思考更为重要的事情。   关于人类与血族的渊源与分立——   在几万年前,吸血鬼还没有从人类中分离出来。   那个时候,血族还不能称之为血族,他们正同人类一样过着原始的狩猎和采集生活。   大约一万年前,整个地球的气候再一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这场变化中,一部分人类被改变了。   这些人类不能够再从谷物、植被中摄取维持自身的能量,那个时候他们并不清楚自身的变化,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病了,而后静静的等待死亡。   其中有少数人在□□之际恢复了野性,啃食刚猎到的动物,尝到了新鲜血液的味道——   原来这才是他们唯一的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看到有读者收藏了,略激动,有人在看啊!好欣慰\(^o^)/~ ☆、第四章(下).朋友x分离x两处   正文:   起初,他们也仍旧和人类一起生活,但隔阂开始出现,尤其是在几十年后,人们发现他们还活着,有些甚至同原先一样年轻;而人类快速的衰老、死亡。   于是,他们离开了人群,去往野兽们的领地。   他们同野兽共同生活了数千年,渐渐的,他们仿佛真的变回了野兽的模样。   而这几千年间,人们有了自己的文字,学会了建造房子,饲养动物,创造了许多文明和艺术,但他们依旧只喜欢狩猎。   猎到人类会让他们觉得惊奇又自豪。   这些人形野兽的血液也被人类拿去享用了,而那些人也因此不知不觉变得和他们一样,只能靠血液维持着身体。   人们称这是恶魔的诅咒。   他们开始捕杀人形野兽,而那个时候,血族的数量是稀少的,人类的工具也没有多先进,血族只要逃的更远一点就可以躲过捕杀。   反而是,由于这个契机,少数血族知晓了自己原来也是可以增加同伴的,用自己的血液。   枢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转化为血族的,不过,实际上他的转化者真正的目标是他的母亲,那位怀着身孕的年轻女性。   只是非常遗憾,他的母亲即便接收了血族的鲜血,却还是在为了生下枢的过程中死去了。   反倒是以母亲的命为代价而出生的他成为了一个转化彻底的血族。   从一出生起,玖兰枢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血族,婴儿的他并非靠母亲的乳汁为食,而是母亲的鲜血。   枢的转化者在看到女人死亡后很是失望,但他并没有遗弃那个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婴儿。   他将婴儿带在自己身边,准备好好养大。   奈何,他不论做什么都不成功,转化也罢,抚养遗孤也罢。   那位转化者在枢还不到三岁的时候便死亡了,在渡过了那漫长的、近万年的时光之后。   在那之后枢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在只有野兽的丛林里。   那一段记忆对于枢,至今依旧清晰,因为那是生命最初的记忆。   在很长的时间里,血族都是主动避开人群的,因为他们截然不同的饮食和寿命,更因为人们早已把血族列为捕杀对象。   也有少数血族不这么想,他们意识到,血族之所以被捕杀排挤,不过是因为数量太少了而已,于是他们积极的增加同伴。   但,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够被转化,转化需要的血量很大,而且如果目标选错,血族的血就算是白流了。   因而,稀少的血族不得不过着避人耳目的生活。   孤身一人的玖兰枢并不知道这些,他在厌倦了十多年的丛林生活之后便主动潜入了人类的城邦。   在每一个陌生又新奇的地方留下自己的足迹,然后又在人们发现他的异样之前悄悄离开。   从枢出生,到之后血族再次背负污名这期间也曾有过差不多一千年的和平共处。   当然,所谓的和平共处也是建立在血族完全不出现在人类的面前这一基础上的。   在人间辗转了数百年,踏尽山川之后,玖兰枢终于厌倦了这种孩子的游戏,回到了属于野兽的领地。   虽然这个时候,属于野兽的领地已经越来越少。   终于,玖兰枢的领地也被人类占领了,因为人类的数量在短短百年内一口气翻了好几倍。   随着血族领地的曝光,血族本身再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紧接着,由于爆增的人口而带来的问题浮出水面,饥荒和疾病。   而对此束手无策的人们,除了互相指责,相互残杀之外,也只能将罪责归结到所谓的魔鬼身上了。   短短的两年里,血族和人类的冲突出现了了前所未有的盛况。   人类指责吸血鬼传播疾病,妄图屠杀人类,于是开始了各种可笑的仪式和新一轮的捕杀。   而被抢占了领地的血族们已经没有退路,便开始大量增加同伴,斩杀人类。   这样的情况在四百年后又出现过一次,两次都是以血族的失败而告终。   也许真的是因为人数太少了吧。   毕竟,真正想要永生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何况还要为了永生放弃太多太多东西。   除了长久的寿命,血族似乎什么都不能拥有。   连自身的情绪,都在漫长的岁月里消磨尽了。   锥生零不愿意成为血族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只是不明白,蓝堂为何那么坚持要转化为血族。   十年前,还是个毛头小鬼的时候,就用异常坚定又火热的眼睛盯着枢,说他要跟在枢身边,要变得和枢一样。   玖兰枢只当这是一个孩子的戏言,想着,带他在身边玩几年,等他长大了自然就放弃了,而他却坚持了十年。   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玖兰枢只好牺牲了自己的血,满满一杯,浓腥的味道,实现了蓝堂的愿望。   其实,转化一条的时候,也只是希望能救下那个可怜的孩子而已。   什么时候,玖兰枢第一次主动希望能够转化一个人类,让他成为自己的同伴的人了呢?   锥生零。   无奈的发现,自己的思绪又回到了原点。   玖兰枢懊恼的放弃了继续思考下去,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儿兴趣而做出不该有的动作。   锥生零,也许是个麻烦的存在也说不定。   而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少年仍停留在小小的诊所里,他没想到自己在此地一停便是三个月。   零实在不得不佩服优姬的适应能力,似乎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和什么人相处,她都能游刃有余,明明从出生起就在吸血鬼的城堡里被养大,明明脑子里什么都没在考虑,却偏偏做到了许多人费尽心力也永远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医护工作也做的有模有样了,那副天生招人喜欢的笑脸更是让医生拿她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也许,没有自己跟着,优姬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吧。   零终于意识到,他能帮优姬的,仅仅是将她带出城堡而已,甚至,即便他不带她出来,她在城堡里也并不会过得很艰难,只是那样的她将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而已。   此刻,她已经来到了外面的世界,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自己的任务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路就让她一个人走吧。   打定主意,去向医生辞行——   零特地挑选了一个优姬外出购置药品的日子。   当天,诊所里只有一个病人,医生的工作并不繁忙。   推开休息室的门,中年医生正坐在小凳子上收拾着账单和一些零碎的药品。   眼前的景象让零想起了死在吸血鬼獠牙下的父母,亡故的双亲在生前也常常像这样坐着,一边进行着手里的工作一边照顾他们兄弟二人。   双亲的工作时常变动,内容也往往大不相同,年幼的零和一缕对此充满了兴趣,总喜欢凑上去捣乱。   后来,小孩子们终于长大了,新鲜感成了沉重的责任感;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担起责任,一切便随着鲜血流尽了,干涸了。   零握紧拳头,将无用的想法赶出脑海。   “零君,有什么事吗?”   医生从工作中抬起头,看着眼前迟疑不定的少年。   这孩子的眼里有太多的想法,大概多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最真实的心情了吧。旁人就更加不能替他找出了,只希望他能早日认清自己的内心。   “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要总是闷着,想也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啊,说出来也许还会有办法解决。”   见零不说话,医生只好又补充了一句。   少年上前几步,放低了声音,“矢泽先生,我要离开了。”   医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他不希望少年离开,但他明白他阻止不了。   医生从凳子上起身来到零的面前,这个少年很高,比他要高,他需要稍稍仰起脸才能看清少年的表情。   少年很坚定,胸有成竹一般。   “你打算让优姬留在我这儿?”他问少年。   “如果矢泽先生愿意的话。”   “你问过优姬了吗?她是跟着你来的,她会在我这儿帮忙也是为了让我给你治伤。”医生又坐回到凳子上,他也许有必要和这个少年好好聊聊。   “优姬希望能找个地方好好住下来。”   少年很坚定,这是他反复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   “这是你的想法,但不论你怎么认为,优姬的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你该同她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你们是一起的啊。”   “即使优姬不愿意,我也会劝她别再跟着我。希望矢泽先生能够帮这个忙。”   “好吧,”既然少年如此决断,而他也不希望优姬离开,“我会好好照顾优姬的,但是要怎么跟她说是你的问题。”   “我会回来看她的。”少年这样说着,转身离开休息室。   在休息室的门外,优姬正抱着药箱靠在墙角。   “优姬?”   零没想到她会回来的这么早,他本来并没打算和优姬道别,现在看来不得不当面道别了。   “零要走了?”   优姬用力抱紧怀里的药箱,纸箱的边角已被她揉的变了形。   “嗯。”   零将休息室的门关上,他知道医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接手话题的。   “零为什么要走,零要去哪里?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这一次不愿意带上我?是零带我出来的不是吗?”   优姬有些激动,手臂不断的用力,纸箱里的瓶瓶罐罐相互碰撞,沉闷的声响从密封的纸箱里漏了出来。   压抑、暗哑的声音。   零从优姬面前跨过去,又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停下,“因为我不会放过他们,我要回去找他们,优姬还想回到城堡里去吗?”   “零?!”优姬惊讶的喊出声,“你打算去找他们报仇吗?”   她不明白,零为什么那么憎恨吸血鬼。   虽然她也会觉得一条很可怕,但蓝堂就跟她没什么差别了,除了吃的东西有些特别之外。传闻玖兰殿下很残暴,但她几乎没有见过他,偶尔远远的看见一次,也只觉得他跟周围的其他人没有区别。   是的,她在城堡里生活了十四年,最初的十年一片混沌,之后的四年除了不自由之外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每三个月抽一次血也没能损坏她强健的身体,而且最近两年也没再抽过血了。   城堡里的吸血鬼和人类一同生活,互相提供吃住,这就是她印象里的吸血鬼王国。   她知道她的父母死在那里,但那个时候她还太小,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记忆,她只知道,她的父母不在了。   她自己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吸血鬼杀死人类的,一条常常负责惩罚不听话的吸血鬼或者人类,但他们大多也只会受些皮肉伤。   虽然,她曾目睹过一条杀掉城堡的原主人,但那个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并不会觉得难过或者想要报仇,她只想远远的避开。   虽然,一条曾经试图杀死零——那是她第一次在一条的眼睛里看到明显的杀意,浓厚的厌恶和杀意——尽管如此,一条最终也没有杀死零。可零却不愿意放过一条?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将争斗持续下去?他们已经自由了,还有什么必要同吸血鬼们相互厮杀?   她不明白,而零也不打算告诉她。   也许他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他只知道,如果他不这样做他便没法原谅自己。   “啊,我说过,就算他们现在不杀我,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吸血鬼。所以,优姬就不用再跟来了。”   这一次,零没再迟疑,背后,优姬大声朝他喊着,“不可理喻!”他本人刚好也这样认为,害死父母和兄弟的凶手早在事发当天就已经死了,将他带回城堡的吸血鬼从来没有把他怎么样,而他也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但他却没法将吸血鬼从自己的脑海里剔除,没法把那个人的身影忘记。   所以,他一定要去将这一切消灭,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觉,最难写的是内容提要,真的好难写啊,某只一直在贯彻‘莫名其妙’/(ㄒoㄒ)/~~ ☆、第五章(上).找寻x故居x人们   正文:   零和优姬离开城堡的时候正值九月中旬,一路奔逃,又在矢泽医生的小诊所里停留了三个多月,待零再次上路的时候已是深冬。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斩杀吸血鬼;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想去看一眼。   离开诊所后的第一站是已经空了一年半的家,那里是在城市边缘处建起来的平房区,其中的全部建筑都是不符合城市规划标准的危房。   那是他的家,此时此刻早已空无一人的家。   零回到那儿的时候,周围的景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高高低低的平房,毫无规则的挤成一团,垃圾堆在房子与房子之间,到处都是,散发出一股酸涩的味道。   锥生家的房子在平民区的外围。   时隔一年半,当零已经做好了一无所获之时,出乎意料的是房子还在,既不曾毁坏,也没有被其他人占据。   推开没有上锁的门,入目是空荡的墙壁——不知何时房子里的物品已被搬的一干二净。   凭着记忆来到当时砍杀吸血鬼的房间,曾灌满鲜血的地面清洁平整,连砍刀在地上留下的裂痕都被修补过了。   有人想要掩饰这里曾经发生过争斗的事实。   不难猜出那个人是谁,想要掩盖吸血鬼伤人事件的主谋就在那个城堡里。   抬起手,碰了碰胸前的口袋,这里装着那个人交给自己的怀表,零并不知道那个人的用意,也不担心怀表里会不会有定位仪器。他选择留着它,直到自己亲手杀死那个人为止。   届时,他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零在空无一物的房子里待了一周,他用了整整七天去回忆一家人在此生活的点点滴滴,而后将一切的回忆忘记。   他并不打算带着这些回忆上战场,他要将过去的温暖留在这里,直到他战胜归来,他才有资格重新拥有那些回忆。   现在,就将这些记忆留在这个屋子里吧。   零走出房子,在门外遇见了一位老人,一个常年定居于此的老人。   老人原先的房子因为公事拆迁被迫拆除了,之后便一直住在这片暂时还不受任何地方管辖的平民区。   独居的老人热衷于同新邻居打招呼,虽然多半也只是一声招呼,但足够向自己证明他不是一个人活着。   “哦?这不是锥生家的小子吗?你们怎么又搬回来了?”   老人对一年不见的少年十分热情,对于一个老人而言,一年不过只是一瞬。   ‘搬回来’这个词告诉少年,他们一家人的消失在周围人看来不过是一次毫无征兆的搬家而已。   零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房子,“没有,我只是回来取一件落下的东西。”   “不是都已经搬空了吗?还能落下什么呀。”老人半开玩笑的调侃。   “是,早就搬空了。”   早已一无所有,除了自己还活着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杀死那个吸血鬼之外还能有什么可以考虑的。   零大步向前,留在原地的老人看着少年的背影,那里面透着一往无前的坚定,却分明看不清前路。   老人摇着头,缓缓的往回去了。   此刻,远去的少年正思考着下一站的去处。   吸血鬼的大本营在哪里他当然很清楚,但他还没有无谋到不作任何准备就敢一个人单枪匹马独挑对方的老巢。   他近期的目标是那些不守规矩四处乱窜的吸血鬼,这些吸血鬼一般独自行动,最多也只是三两个结伴。   白天的时候多半是找个地方多了起来,夜间出来杀人——用他们的话讲叫做觅食——当真是一群野兽。   同野兽一样,这些家伙会避开人群聚集的城市街道,挑选人流稀少的区域下手。   人流稀少容易下手的地方很多,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吸血鬼出没,锥生零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地方找出来。   第一步,收集情报:什么地方发生过失踪案例。   收集情报的方式一,直接找人询问——锥生零不乐意。   收集情报方式二,收集新闻报纸——从矢泽先生那里带出来的钱作为回家的路费基本用完,锥生零再一次身无分文。   于是,锥生零选择了最为朴素的形式——旁听八卦。   换句话说,锥生零此刻正作为一个标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混在人群里听取四方八卦。   不过这一活动并没能持续几天他便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听取的消息。   零不由得腹诽,这群人每天都在闲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无聊事情啊。   看来这个办法也不可行,居然想出这种收集情报的方式,真是蠢透了!   零靠着墙壁坐下,准备休息一下。   这些天,他分别在广场、餐馆、酒吧、车站等人流集中的地方驻守,但毫无收获。   自离开诊所后又过了一个多月,大多数时间都是露宿街头,身上的黑色外套都快变成灰色的了。天气寒冷,他也不能每天都去护城河里洗冷水澡,总之,他现在看上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乞丐。   虽然二十来岁的青年在外乞讨有些稀奇,不过看他的眼神一副木然的样子,也许是脑子有些问题也说不定;这样想着的路人们纷纷向窝在墙角里沉思的少年投去同情的目光。有人甚至慷慨解囊,将100円或500円的钱币轻轻的放在他面前。   零还不知道对方已擅自将他定义为被家人抛弃了的可怜的痴呆少年。   望着脚边的钱币,零有些恼火,但最终屈服于饥饿的肠胃——他决定收下。   拾起钱币,起身,准备去买点温暖的食物。   走到避人耳目的街角时,几个流浪汉悄悄地围了过来。   一共三个人,也太小看他了。   零稍稍思考一下,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大概在无意之中抢了对方的生意。   虽然他的目标是吸血鬼,但他完全不介意和这些社会的渣滓们练练手。   将钱币塞进口袋,顺便暖暖冻僵了的手。   零向前跨了一步,稍稍远离身后的墙壁,而后便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围堵他的三个人。   “臭小子,把钱交出来!”   “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这一块都是铃木哥的地盘!”   那几个人见少年一副哑巴的模样,便主动开口叫嚣起来,边叫边挥舞着拳头示威。   “哼。”   被威胁的少年轻哼一声,屈膝前冲,瞬间来到右边角的流浪汉面前,一击打在对方腹部,趁对方弯下腰的空档飞踢其脑门;那家伙便像个皮球一样飞了出去,正砸在中间位置的同伴身上。   零紧跟着冲过去,一脚踹在被砸中的那家伙的胸膛上,同时接住了来自最左侧的攻击,随后将其放倒在地。   干净利落。   零在几步外回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呜鸣的三个流浪汉,他的速度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很快,攻击的力度也几乎致命,但对比吸血鬼还是差得远。   跟一条的战斗就是证明,那场战斗,他始终没能跟上一条的速度。而想要杀死吸血鬼,不仅要跟上对方的速度,还要超过他们的速度才行。   高速的武器似乎十分有必要,比如枪之类的东西。   到哪里能搞到枪这个问题有点难解决,所以暂时先锻炼自己身体的反应速度吧。   至于怎样锻炼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人前来替他解答了。   大约在放倒那三个流浪汉之后的一个星期,零正窝在天桥下睡觉——每天夜间四处巡查找寻吸血鬼,白天毫无头绪的到处收集情报,而‘情报’又实在过于无聊便放弃收集,开始休息——有人用尖头的皮靴将他从梦中叫醒了。   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还没看清袭击他的家伙是谁就挨了一闷棍——有个不守规矩的家伙绕到他背后去给了他一下。   这下零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反手抓住敲在自己背上的棍子,向上抛过头顶,偷袭的家伙被摔了出去,向着踢醒零的人砸去。   那人猛地出脚,将飞过来的同伴踹向一旁,视野总算开阔了。   零提着棍子站起身,粗略的数了一下这一次前来围堵的人数,差不多二十几人——这算是对他的能力的认可了吧。   “嘿。”咬着牙发出轻笑,那么,接受挑战。   见零摆出了迎战的姿势,对方也很识相的没再多话,领头的人一挥手,喊了声‘上’,四周的人群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有棍、有刀、也有不像样的砖块——蜂拥而上。   一场混战在所难免,好在地处偏离市区,傍晚的天桥上没什么人经过。又或者原本想要路过此地的人们见桥下这阵势便慌忙走避了。   混乱的厮杀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虽然成功让对方战力减半,但零本身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再打下去的话,他也没有把握能赢。   用棍子撑着身体,零向后退了几步,试图与人群拉开距离。   毫无胜算的时候,逃跑并不是可耻的选择,硬拼才是无谋。   这时,对方领头的家伙却忽然抬手制止了准备上前阻截的同伴。   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一时间没再动作。   尖头皮靴——也就是领头的家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打开,盯着在打斗中被扭断了的香烟吸了口气,顺手将烟盒扔在了路边。   接着,尖头皮靴向零靠近了两步,零握紧了手里的棍棒,脚下未动。   对方饶有兴趣的盯着零看了一会儿,抬手做了个搭肩的动作,被棍棒挡住了。   旁边的小弟们乖乖的站着没动,也有一两个表忠心似地喊了声‘铃木大哥!’   尖头皮靴没有理会忠心的小弟们,无所谓的收回手,做了个夹烟的动作——尽管他手上什么也没有。   “警觉性不错,反应也快,但实在是不会看人脸色呢。”   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铃木大哥’是个什么来头,但他隐约记得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个星期以前被他秒杀的那三个挡路的家伙似乎就是企图用这个名字来威胁他的。   实际上,这个所谓的‘铃木大哥’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嘛,不过是聚集着一群乌合之众的小混混头目而已。   零在心里不屑的‘嘁’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   “我不需要靠看别人的脸色活。”   “哈哈哈哈!”尖头皮靴笑着拍了拍手,“很好,年轻人就该有这个气势。我们组里正缺人才,年轻人如果没处去的话不妨跟着我混?干的好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大哥的这番话让下面的小弟们骚动了一下,尤其是刚刚被打得很惨的那几个人,凶手变成了同伴,那他们岂不是白挨揍了。   “嗳!”   尖头皮靴用意味不明的声音很快镇压了小弟们的不安,随即满脸笑容的看向锥生零。   “加入你们,就可以随便——”   零挥了挥手中的棍子,“打杀是吗?”   他没有指明说打杀什么,任由这群人自行想象。   周围的喽啰们对他的发言似乎十分不满的样子,一群混混而已,这种时候却装出一副正义的模样,他们多半是以为零说的是打杀普通路人吧,因为他们自己正想要这样做。   尖头皮靴倒是非常欣赏零的回答,大笑着当场决定收他为麾下大将。   大将?   一群霸着城市的公共场合作乱的混混?   零当然不屑与之为伍,但他也并没有开口拒绝,他的想法是,在找到吸血鬼之前,如果能清除掉一窝混混也不错。   零跟着尖头皮靴来到了他们所谓的‘总部’——对方是这样告诉他的,不过零还没傻到对方说什么都信。   看着眼前这破旧仓库一样的地方,如果这里是他们的‘总部’,那他们不就是一群实实在在的乞丐了。   对方此举明显就是在说我们还不完全相信你,零便任由他们小动作了,他也不急于对方的信任,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刚刚那一架,虽不至于断手断脚,皮外伤可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副本开启?( ⊙ o ⊙ )? ☆、第五章(中).找寻x故居x人们   正文:   零现在浑身都疼,他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之后再作打算。   随即,找了一个干净的角落坐下来。   在零坐下休息后,尖头皮靴冲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将受伤严重的三四个人送走治疗,余下的全部都留在了仓库里。   ‘今天晚上是没法休息了。’   零闭上了眼睛,他想,他需要抓紧时间养神。   不出所料,只一会儿,坚硬的鞋底撞击地面的声音慢慢远离了仓库,随后仓库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留在仓库里的十来个人缓缓的围了上来。   “呵。”   零极轻的笑了一声,庆幸自己的警觉,没有半路上丢掉手里的武器;也谢谢对方并没有强制他扔掉——虽然,如果对方那么做的话,他也就不会跟过来了。   这场战斗目前是公平的,对方有十二个人,等于一个。   不,也许还比不过一个吸血鬼,像是一条和那个人那样的高阶的吸血鬼。   零在脑海里重复回放着和一条的对战,将手中的棍棒稍稍提离地面,绷紧了神经。   耳朵一瞬不瞬的捕捉着四周的脚步声。   十二人分成了三排,摆成扇形包围过来,就算一击能干掉前排四个,后面的也是一场苦战呢。   来得正好!   零的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倒在自己脚边的可恶的吸血鬼们。   第一排的人距离零只有一步之遥了。   零就着坐姿,身体猛地前倾,手中的棍子横扫正前方的两只脚踝,侧身躲开被击倒的人,左手肘瞄准对方的后脑勺,并以此作为支点腾起双脚踹向右侧的对手。   棍棒交于右手,同时击中对手的脖颈处。   双脚落地,后退一步,靠着墙站定。   对方没有人持刀具,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零放松紧惕,又或者对方没打算在这里杀了他。   那么,这不过是见面礼?   零露出微笑,看向又散开了些的人群。   不用担心丢掉性命,那就让他痛快的战到最后吧。   身上的疼痛叫人兴奋不已,锥生零享受着战斗的快感。   此时,仓库外站着一个人,正是那名被众人拥为‘铃木大哥’的尖头皮靴。   这家伙的手里不知何时已夹住了一只点燃的香烟,一点明火在黑夜里闪烁着。   他微微侧着头,聆听着门里乒乒乓乓的撞击声,间或夹杂几声吃痛的嘶吼。   他的表情好似正在欣赏一场高雅的音乐会。   多么神圣,洗条心灵的音乐啊,它由人们的身体演奏,用人们的怒火和恐惧演奏着。   还有比这更美妙动听的声音吗?   如果有的话,那就只有死亡前的哀鸣了,那是人们能发出的最为神奇的声音。   他很想让里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现在就尝尝死亡的滋味,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给这里点上火,连只蚊子都休想飞出来。   他只是不想浪费十几个听话的小弟,所以暂时先放过那小子,好好教训一顿,再拉拢过来。让他为自己服务,在那之后,再让他死的‘漂漂亮亮’。   看,他多么懂得合理利用资源。   尖头皮靴掐灭了烧的只剩小半的香烟,笑着悠闲的踱步离开了。   仓库里,众人打累了之后便各自坐回到了角落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知在商讨些什么。   零离得远听不见内容,这种时候真羡慕那些吸血鬼的听力,野兽般灵敏。   不过听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商量着偷袭,就是已经放弃跟他打了。   零抬起头看了看仓库的顶棚,连个缝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零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前的怀表,又强迫自己松开了手。   他从地上站起来,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零的动作引来了众人的注目,不过并没有人前来拦他。   拉开厚重的仓库门,外面一片漆黑,空无一物。   零有些纠结,他暂时没有明确下一站的方向,也一点儿都不想跟这群混混睡在一起,即便只是同一个仓库,可他现在又迫切需要休息。   “呼——”   他站在仓库门口打了个哈欠,一阵风吹过,冻得他立即又精神了一瞬。   二月份的深夜还真是冷啊。   零‘嘭’的一声关上了仓库的门,又回到了角落里坐下。   跟这群混混在一起,总比跟吸血鬼在一起来得好。吸血鬼的城堡他还不是一样睡了一年。   零闭上眼,安心入眠。   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身边有父亲、母亲;一缕像往常一样黏在他身边,像只小猫一样唤他‘哥哥,哥哥——’   他们一家人难得出来游玩——父母的工作繁重而收入有限,他们不得不常年不歇的持续工作,像这样的游玩就像一场梦。   那一天,似乎是兄弟俩的十周岁生日?   零分辨不清,但他们确确实实在游乐园里;游乐园的人并不多,也许是工作日的关系吧。   刚好,他们可以尽兴的玩个痛快了。   父亲和母亲坐在远处的长椅上,微笑的看着两兄弟。   一缕拉着零的手,欢快的往前跑。   “慢点儿,小心摔倒。”零听见自己这样说。   “没关系,没关系,有哥哥牵着,一缕不会摔倒的。”   一缕甜甜的声音在零心里响起。   “快来看啊,哥哥,那个人怎么坐在那个地方呢?不会摔下来吗?”   一缕指着远处的缆车。   零抬起头,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十岁的模样,他十七岁了。   他看到了棕发的男人悠闲地坐在缆车的顶上,正微笑着望向他。   “好漂亮的人啊!哥哥,你说是不是?”一缕欢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恶魔的耳语,那不是一缕,那是他自己。   零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灰尘浮动的仓库,在不久之前和他打的你死我活的十二个混混分成五块,在冰冷的地面上睡的正香。   也不留一个守夜的,真是一群没有危机感的家伙。   舒了一口气,零再次闭上眼睛,那个人的脸庞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像一幅精致的刻画。   温柔的眼神,含着笑,像个普渡世人的神明。   可他却是个吸血鬼,零攥紧拳头,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喝着人血的野兽。   梦境就此打住,现实的进展亦不如锥生零所想的顺利。   他确实被告知已经加入了尖头皮靴所在的组织,但什么实质的变化都没有,只不过从一个空无一物的仓库移动到了一个地上铺满了旧报纸、破棉被的仓库。   在这个仓库里的人很杂,小孩大人都有,脏兮兮的女人,残疾的老人,几十上百人挤在同一个屋子里,没有床铺,所有人都睡在铺着破报纸的地面上,七八个人抢一条被子,被子上斑斑点点,早看不出原来的花纹了。   小孩子们不合时宜的哭闹,身体不适的人此起彼伏的呜咽,排泄物的气味,伤口腐烂的气味,空气真是一点儿也不单薄。   零没想到入伙就真的要跟一群乞丐住在一起,而尖头皮靴给他的理由是先养伤,过几天再安排他任务。   就当是体验人生好了,零这样想着,决定先忍耐几天。   好在这样的日子也并没有延续很久,第四天他便被转移到了一个工厂。   当然,尖头皮靴并不是要他来工厂上班,而且这个工厂也不生产任何东西,即便它内部设施齐全,但实际上都只是摆设。   工厂的位置在新城区,还算是不错的地段,被拿来盖这样一个徒有其表的工厂真是浪费了。   工厂里唯一实际使用的是宿舍区,尖头皮靴手下的几十个小弟们大半都住在这里。   宿舍建的还不错,每个人都有一个单人间,不过洗澡的地方是公共的。   尖头皮靴很得意的向零介绍了这个工厂,并将他领到一间单人宿舍。   “年轻人,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组里正式的一员了,不过,对外的时候,要说自己是这个工厂里的员工。”   原来花力气建工厂的目的是这个。   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再多问。   入住宿舍之后的第二天,零便被尖头皮靴叫到了办公室,地点就在工厂的写字楼里,这栋楼的格局布置从外面看和一般的写字楼没什么差别,内里设计却大不相同。   游戏、休闲设施一应俱全,办公用具倒是一件都没有,外表果然终究只是假象——比如某个吸血鬼——零懊恼的摇摇头,将那张脸从自己的意识里赶出去,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尖头皮鞋的场面话上。   在这里,锥生零领到了他加入混混团体的第一份工作——见习生,学习怎样□□新人。   工作进行的场所是远离工厂的一处仓库区。   零跟在尖头皮靴身后,零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   到达目的地后,零才发现这地方有些眼熟,没错,正是几天前跟十几个混混打架的地方。只不过上一次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并没有看清周围的情况,第二天凌晨被带走的时候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也并没有十分注意。如今再来,才发现真是个适合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仓库建在郊区,只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公路从旁边穿过。   看周围的情况,之前大概也是个工厂,不过现今已经作废。拆迁工作做的不怎么到位,厂房和仓库都只拆了一半,有些房子的房顶虽然掀了,山墙还都好好的立着,墙上的砖块掉的七零八落。砖头缝里生出许多杂草——它们的生命力倒是顽强的很。   他们这一次进入的是一个比上次要小一些的仓库,仓库门在他们到来之前是锁着的,用手腕粗细的铁链拴住锁了起来。   零不禁好奇里面到底关着什么。   然而现实并没有那么多新奇的故事,里面关着的是十分普通的人类,只是稍微有点儿多,十几名看上去都不超过十岁的孩童。   这就是新人?这么点大的小孩子也能做混混了?   尖头皮靴很快解开了零的困惑。   他叫手下的一个瘦小的男人一个挨着一个询问那些小孩子关于每天乞讨来的钱财,讨来多少上交多少,互相监督,发现谁少交了可以私下里报告,核实之后,举报人能够得到零食奖励,而少交的人则领一顿打。初犯者只是简单的一顿揍,屡教不改的则会丢掉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也有少数运气不好的会被弄瞎眼睛。   不过,一般都不会丢掉小命,因为他们都是有用的赚钱工具。   尖头皮靴说,现在关在这里的都是少交或拒交讨来的钱财的家伙们,而零的任务就是管教这群不听话的小鬼。   零咬紧了牙,他总算知道之前住的那个满地破棉被的乞丐仓库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现在也许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就算他在这里跟尖头皮靴翻脸,救了这十几个小孩又能怎么样,他要将这些小孩子安排到哪儿去?   而且,他还全然没有搞清楚尖头皮靴到底是干什么的,他所说的组织又有哪些人。   “这件事我做不来。”零抬起自己的拳头,看了一眼,“你应该也知道,我下手比较重,如果一不小心弄死了几个,对你来说,岂不是赔本买卖。”   旁边立即有人挥着拳头,上前一步道,“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你是打算吃白饭吗?”   尖头皮靴瞪了出声的那个人一眼,那家伙立即闭了嘴。   尖头皮靴的眼珠又转了转,这才笑嘻嘻的走到零面前,“是我考虑不周,这种工作确实不合适你这样的年轻人,那今天就这样算了吧。明天我定会安排一个非常适合你的任务。”   尖头皮靴又叫了两个人送零回宿舍,被指名的小弟虽然很不情愿的样子还是跟着零离开了仓库。   三个人刚离开,方才出声的那位跟班又凑到尖头皮靴的身边问,“大哥,我搞不懂,那小子真那么宝贝?这点小事都做不来,还留他在组里做什么?!”   尖头皮靴一改满脸笑容的模样,瞪着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他不是做不来,是根本不愿意干这种事。看来是我判断失误,这小子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畜生!他既然不愿意干咱们这行,那我留着他这条小命还有何用。说不定哪天抓着我的把柄就到条子那里去反咬我一口了,那我可就亏大了。”   听尖头皮靴这样一说,旁边的几个小弟都紧张了起来。   “大哥,那咱么可得先下手为强啊。”   尖头皮靴的表情又缓和了一些,像个亲切的领导人一样摆了摆手,“别着急,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再说那小子实力不错,硬拼不合算,我可不想再送几位兄弟去医院了。”   小弟们忙问,“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放了他?”   “放了他?”尖头皮靴心情大好的笑着,“那也太便宜他了,明天不是该帮羽生老板收账了么,这一次就让那小子去。还有,别给他配任何武器,嗯,就让胖子、藤本和黒木跟他一块去吧。”   “胖子他们不是正在搞小动作吗?为什么要让他们几个去?”   对于小弟们的不解,尖头皮靴有些得意,“傻不傻,羽生老板的钱明显是收不回来的,这次也不是真的去收账,就是去教训教训对方,但我看对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也带了不少人,到时候打起来了,打死打残都是这些人负责,聚众斗殴这事跟老板们是毫无关系的。”   锥生零还不知道的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小命已经在别人手上转了几个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似乎,有点莫名其妙的一段剧情(⊙v⊙) ☆、第五章(下).找寻x故居x人们   正文:   离开仓库之后,锥生零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在工厂里四处溜达了一圈,跟着他的两个人并没有收到任何信息,也就没有去拦他。   然而,工厂里什么都没有,零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尖头皮靴所说的组织基地。也许只是一部分小混混的安身之地而已。   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零只好又回到了单人宿舍。   宿舍里同样空空荡荡,一张床一张椅子,一个空置的立柜,在那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零躺在床上,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盯着灰白的天花板,整理着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情,也许跟着尖头皮靴来这儿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他想,说不定这儿本来就是个组织乞讨的小混混团体,并没有什么值得打杀的东西。   如果是那样的话——   零翻了个身,决定明天再看看,尖头皮靴所说的那个适合他的任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仍旧是无聊的混混产业的话,那么明天晚上就不用再来这个工厂了。   第二天,一切按照尖头皮靴的安排进行着,锥生零同另外三个人搭乘小汽车从工厂出发,绕过半个城市,来到商业区的一家酒店门前。   零盯着气势恢宏的酒店大门,想起了尖头皮靴的叮嘱——   “哟,年轻人起的真早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今天跟你搭档的三位兄弟——”   “今天的工作任务你一定会满意的,对方是个带着众多保镖的大老板,可惜啊,公司经营不善不说,还拿公司的资金去赌博,整个公司都赔了,又跟同行借钱赌,这下可好,又输了好几个亿。现在没钱还债不说,还找人来挑事——”   零记不大清楚尖头皮靴后来又啰啰嗦嗦讲了些什么,总结起来就是他们几个是来帮人打架的。这边是混混,那边是保镖,实际上两边都是只会打架的渣滓。   那真是太合适了。   锥生零对于这项工作非常的满意。   推开车门,待零和另外三人都下车后,司机便离开了,前来迎接他们的是雇佣他们的债主老板。   欠债的那位估计还没到,又或者已经在酒店里面了。   很搞不懂这些老板,约个架还要订酒店,钱多的没处花吗?   零无聊的想着,债主老板倒是和蔼可亲的跟每个人都握了握手。   终于轮到零了,零僵着身体迟疑了几秒,才勉强抬了抬手。   之后,债主老板又给四个人介绍了一下他自己带来的两个人,七个人一同进到酒店里。   正如锥生零所猜想的,欠债的那一位还没到。   一行七人来到债主老板订的房间时,房间里只有债主老板的秘书一个人。   秘书小姐安排好了茶水、果盘、席位之后便回去了,大概也很清楚接下来并不会是友好的会议,但是却还是按照会议的排场来做的布置。   秘书小姐走后,七个人在宽敞的房间里明显的分成了三部分,零一个人靠在角落里,有些无趣。   好在这无聊的等候时间并不长,房间的门很快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首先走进来的是一个矮胖的西装男,紧接着二十名着装整齐的保镖一拥而入。   这些保镖的装备让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至少两把刀,腰间的短刀和腿上绑着的长刀,甚至还有几个人带着枪。   真是好东西,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搞来的。   在零忙着研究对方的武器时,债主老板和欠债老板两个人已经在矮桌边坐了下来,开始了热情友好的问候。   两个人你来我往,看上去十分客气,实际上都恨不得对方最好消失掉。   果然温和的对话没能持续到十分钟,两个人便撕破了脸皮,吵了起来。   吵了几句之后,欠债老板摔了手里的杯子,大叫了一声,“你们今天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债主老板也毫不示弱,“你以为你多找了几个弱鸡充排场我就会怕了你吗?”   先前平和的气氛一扫而空,高档的宾馆客房里满满的都是□□味。   实际上这场架打的真的非常不干脆,所有人都得听从雇主的命令行事,是揍掉几颗牙威胁威胁,还是亮出武器恐吓一下对方,多半也就是这样的内容。   至少,开打的前半个小时都是这样的气氛,而这段时间里零则一直窝在角落里看戏。   直到有人在鸣枪的时候不小心打中了人,之后现场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人们渐渐开始失控,也许是时间僵持的太久了,也许是被鲜血激起了兴致,厮杀变得越来越激烈。   两方人马在人数和武器装备上差距太大,对方二十人精装部队,零这边只有六个人,并且只有债主老板自己带来的两个人事先准备了折叠棍,另外四个人都是两手空空而来。   胖子一行三人很快盯上了房间里的摆设,有人抄起矮桌上的玻璃果盘丢出去,盘子里的水果撒了一地。   还有人直接抡起了矮桌和沙发当武器使。   终于有人发现了在墙角里偷闲的零,挥舞着短刀冲上来。   刺眼的经书光泽闪过,零劈手夺过短刀,反手将刀刃刺入对方肩头。   汹涌的鲜血顺着道口溢出,零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一年半以前。   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杀死一个动物,而那家伙,刚好是个人形生命体。   鲜红的液体曾经在梦里流了无数个日子,将他整个人淹没。   但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对方杀了他的家人,杀死对方他才能活下去。   杀死对方。   这个意识一旦出现,就无法摆脱。   零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的挥舞,直削对方的咽喉。   “他很适合成为同类。”   那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挥刀的手一颤,刀刃偏了一分,在对方的脖根处留下一道划痕,虽然没有直接命中要害,但出血量可不小。   锥生零盯着躺倒在脚边的人看了几秒,血漫过红色的地毯,愈发的艳丽夺目。   ‘嘭’   零反射性的侧身,子弹嵌进了手臂,短刀掉在了地上。   就势卧倒,左手捡起短刀朝开枪的家伙丢过去,房间虽大,但挤进二三十人,谁也不会离谁多遥远。   刀子狠狠扎进那家伙的大腿,零冲过去,打掉他手里的枪,顺便回收了短刀。   现在没空去想那个吸血鬼说过的话,零很快全神专注于拼杀了。   也许是动静闹的太大,酒店方让人报了警,在混战的一个多小时之后,一队武警前来带走了所有参与斗殴的人。   之后是寻常的笔录问话。   零想起了那些被关在仓库里的乞儿,于是他撒了个慌。   零称,自己的弟弟被人拐走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些线索,一个人从老家来到这座城市,用了一年时间,终于在城郊的废旧仓库里找到了弟弟,但是卖家不允许自己带走弟弟,讨价还价之后,对方开出条件:只要自己帮他们一个小忙就可以放了弟弟。   然后,他们便将让胖子一行三人带着自己来到这家宾馆,却没想到卷进了不知名的火拼现场。   零并不擅长编故事,所以说的基本上都是实情,只不过稍稍改动了一点。   审讯人员在简单询问了被拐少年的相貌特征和仓库的位置之后,马上将话题换回了宾馆斗殴。   他们告诉零,债主老板指证零和胖子在内的四个人合伙杀了对方两人,是为谋杀。   至于零所说的仓库,早在两年前就被拆除了,根本就不存在。   零一时间不明白问题在哪里出了错,而他这个时候也还不知道,两位老板早就带着各自的人马离开了,被留下的只有他和胖子一伙三人,以及两具在混战中重伤不治的死人。   而宾馆的房间内部又没有摄像头,加上众人打成一团,血溅的到处都是,几乎每个人身上都一团糟,零根本没法证明自己未曾杀人。   他更加不曾注意到,尖头皮靴和这些警员实际上同仇敌气。   手臂上的枪伤被简单的包扎完之后,零便被带到了看守所。   一路上,零毫无反抗,他正在努力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搞成这幅境地。   直到身上的东西被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实际上,他的私有物除了身上穿的衣物、兜里的几块钱之外就只有那块怀表了。   一个警员要将怀表拿走,说是要拿去检验并没收,理由是怀疑是盗窃品。   零伸手去抢,立即被旁边另外两个警员摁在了地上。   “还给我!那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得到这件物品的。   “还你?我们都不知道你是从哪儿顺来的。最好现在就老实交代!”拎着手表的家伙居高临下。   “是——信物!”仇人的信物。   “信物?难道你小子还骗了哪家的大小姐?说起来,脸长得确实很不错啊。居然能捞到个这么值钱的定情信物就跑了,还在外面跟人打群架,看来那位小姐的眼光还是差了点。”   那家伙说着,三个人都起哄的笑了起来。   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处世未深的大小姐——   零默默地想,那是个活了千百年的吸血鬼的王。   定情信物就更加——   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把这么贵重的怀表送给他,那个人当时说了些什么吗?   在将怀表交给他的时候——    ☆、第六章(上).怀表x爱恨x无解   正文:   暗夜的君王在嘱托过身边的青年之后便迅速的消失了,人类的少年甚至没能看清他的身形动作。而名为一条的吸血鬼谨遵命令,将在厮杀中幸存下来的人类少年带回了他们的城堡。   他们当时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锥生零的家中——距离城堡非常的远,但接受命令的吸血鬼并没有选择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少年原以为对方是为了避人耳目,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对方根本不在乎这个。   一条将少年敲晕,捆扎行李一样绑了手脚后扛在肩上,用媲美猛禽的速度在建筑物之间自由的移动,一路上甚至不曾停下来进食。   在这只吸血鬼大约不眠不休的飞奔了两日之后,少年终于见到了他们的驻扎地——一座隐藏在深山里的灰色城堡。   回到城堡之后,一条直接将少年带到了地下室,少年被毫不留情的关了起来。尽管地下室的生活设备相当齐全,也有人定时送来食物,但被囚禁的事实并不会因此有所好转。   零正是在那里获得这块怀表的,在他被囚禁后的第五天,提出将他带回的人才终于想起了他的存在似地,姗姗来迟。   吸血鬼穿着宽松的米色浴衣,棕色的长发湿哒哒的落在肩上,整个人慵懒而魅惑。   没错,如果要找一个次来形容他的话,就是魅惑。   若非如此,少年为何至今仍记着吸血鬼当时的模样。记忆如此清晰,细致入微,连浴衣上的印花都还能描绘得出。   惑人的吸血鬼打开地下室的门锁,缓缓走近;他微微弯下腰,端详着少年的脸。   “锥生零?”   不知是招呼还是询问,魅人的吸血鬼轻轻的开口。   少年没有应声,多日来的囚禁让他的精神由茫然到崩溃,最后趋于冷静——这里的吸血鬼不同于被他杀死的那只,他们的实力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上,所以他不会轻易反抗,他现在能做的只是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若能趁此机会找出这些吸血鬼的破绽,再作对策也不迟。   吸血鬼面对少年坚毅的表情,似乎很是满意的微笑起来,进而直起身,“你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发尖的水珠滚落在地板上,在少年的视野里无声无息的晕染开来。   水迹渗进地板消失不见,少年终于抬起头来回望那人亲切的询问。   “不清楚。”   对,他不清楚,一点儿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父母亲会在一瞬间双双死去,为什么连一缕也没能逃过?为什么自己又被带到这种鬼地方,被囚禁在吸血鬼们的地牢里。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多半正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   不,不是他,他既没有杀死自己的家人,也没有动手将自己囚禁,他甚至替自己处置了另外两名凶手——   可是——   暗夜的君王看着少年不断变换的眼神,颇感有趣。   他伸出右手,轻轻落在少年的头顶,用安抚受惊的孩童一样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语,“既然你的家人都已经消失了,那么现在,你愿意成为我们的同类吗?”   零瞪大了眼睛,将那个人的手挥开。   他怎会愿意成为一个吃人的野兽。   被掀开手的人毫不在意的后退一步。   “不愿意吗?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等想通了再来告诉我,或者,去告诉一条也可以。”   那人在说完这些之后便转身去向门外,只一步,忽又折了回来,将一直未曾动作的左手伸出,掌心是一只漂亮的银色怀表,精细的花纹间点缀着暗红的宝石。   少年不解的盯着那只漂亮的手掌看。   “拿着它,想见家人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   那人将怀表拎起来,银色的链子划出一小段弧线。   也许是觉得它阻碍了视线,少年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抓住它,停下了它的摆动。   在零握住怀表的瞬间,吸血鬼松开了手。   “玖兰枢。”他轻轻念着,“我的名字。”   “从今天起,这里的门不会再上锁,你可以随时出入,但是,记住不要擅自离开城堡。”   那个人收回手,踱着步子来到门边,“城堡里刚好有一位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你们也许能成为朋友,她叫优姬。”   弟弟已经不存在了,那么重新收下一个妹妹吧,孩子对于同龄的玩伴总是有需求的。   在这之后,玖兰枢再没有同锥生零说过话,就算偶尔在城堡里遇上,对方也仿佛视他为无物,更是不曾提起让他选择成为吸血鬼的话题。而且,玖兰枢似乎总是很忙碌,经常外出,难得留在城堡里的时候,多半也是将自己关在卧室里度过的。因而,实际上锥生零很少能见到他。   可,不知为何,他的一举一动,都那么鲜明深刻的印在了锥生零的眼里。   零一直以来也都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又或者,他也曾意识到,只是一切的原因都被他简单的归为恐惧和仇恨的作用了。   狭小的看守室内,精致的怀表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纹饰与宝石折射着灯光,映入在场的几双眼眸。   零被两位警员死死的按在地上,两只手臂折在身后,压得生疼。   艰难的仰起头,视线里是一个满脸讪笑的中年男人,身上的制服皱皱巴巴,一如他脸上难看的皮肉。而他的手里正拎着那个人交给自己的怀表,手腕晃动,轻轻荡着手里的银线。   多么相似的动作,多么相似的场景;只是,锥生零忽然觉得那间冰冷的地下室远远好过这拥挤的看守房。而眼前拎起怀表的人,是如此的碍眼。   零低下头,额头几乎紧挨着地面。   俯视着的人犹不满足,嬉笑着弯下腰,将怀表贴心的凑到嫌犯的脑袋上,语调欢快的追问,“你说,是不是啊?臭小子!”   零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小心的放松身体,微微曲起未被压制的双腿,在三人肆意的笑声中猛地绷紧身体,上半身保持着贴地的姿势,双腿向两侧踢出,正中两个负责压制他的警员的脑袋。   三个人没有预料到嫌犯突然的暴起,毫无防备的受袭,压制的动作不由得放松了。   零迅速的抽出双臂,两手撑地,全身腾空而起,一个完美的后空翻完成,双脚正好落在身前的人腹部,怀表伴着一声吃痛的闷哼落在了地上。   零身形一瞬不停的冲过去将它捡起,紧紧握在手中。   回过头去,三位警员毕竟也都是练家子,零的一击并不曾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影响,只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缓过劲,正从地上爬起来,往腰间摸索武器。   零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布置,将怀表刁在了嘴里,腾出双手,提一口气掀起房间中央的桌子,全力砸向三人。   袭警之后,零没有丝毫的犹豫,直直冲向这间屋子的唯一出口——一扇窄小的铁门。   门是反锁着的,零一只手按在门把上,一只手快速拧动着锁钮。   金属滑动的咔咔声之间还夹杂着几声低沉的咒骂。   零意识到,那几个警员并没有这么容易收拾。   在门锁发出‘咔嗒’一声清脆愉快的音节的同时,零扭过头去看向身后的三人。   只有一个伤的重些仍旧半伏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另外两人中,年纪稍长的已经挪到了房间对面,正向墙壁上的挂机伸出手,大概是要呼叫支援。而年轻些的那位,拎着电棍,不急不缓的朝门扉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不能等到他们叫来救兵。’   零不再迟疑,推开门冲了出去,反手狠狠摔上门。脚下不断提速,向看守所大院的围墙跑去。   出了屋,向左转,直行大约七八十米之后便是一段围墙。   墙外紧挨着一条两三米宽的小路,而路的另一边是一片未经规划的老旧居民区。房屋布局杂乱,道路四通八达。   零刚跑出四五米远,身后的铁门便再次被打开,拎着电棍的年轻警员见嫌犯头也不回的直往前冲,初步判断对方已无反击能力,便也不再迟疑的跟了上去。不过考虑到嫌犯的身手,他还是谨慎的保持了两三米的距离,并小心将电棍提到了胸腔的位置上,做好了攻击准备。   几秒钟之后,追击的警员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围墙,终于明白嫌犯的企图,一股怒火没来由的升了起来。   这股怒火似乎转化成了某种动力,在眼前的嫌犯刚攀上围墙之际,推着他赶到了围墙脚下。   愤怒的警员摁下了电棍的开关,电棍顶端流动的电流在夜色里发出耀眼的白光。高压的电流气势汹汹的朝嫌犯的腰眼探过去。   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他不打算回头去跟那家伙较劲,他需要抓紧时间从这里出去,若在这里耽搁了,等支援的人员一到,他大概就要在牢房里度过相当一段日子了。   双手抓紧围墙上的栏杆,双腿腾空后踢。   握着电棍的手被踢歪了,年轻的警员不甘心的双手握住电棍再度挥出,同时整个人都扑了上来。   坚硬的电棍撞在了零的右腿弯,一阵激痛袭遍全身。   零狠狠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手臂上,撑起身体翻过围墙。紧接着,整个人从两米多高的围墙上滚落。   齿间的银链发出一连串悲鸣,终于宣告断裂。   怀表摔落在并不宽敞的水泥路上。   零艰难的探出一只手去,抓住怀表,收进怀里。   就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向公路的另一侧滚动。   不是零不想起身,只是被电棍击中的右腿像是被长刀贯穿了一般,痛得完全使不上力气。   嫌犯不顾形象的在地上翻滚的样子取悦了围墙另一侧的人,原先的怒火也消减了大半。   年轻的警员站在原地,心情大好的看着嫌犯就地滚动了三四米远后才慢腾腾的爬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居民区挪动。   一分钟后,嫌犯的身影消失在了灰色的砖墙里;又过了一小会儿,支援的警员赶到了现场。   另一边,躲进居民区的零靠着墙壁缓了几秒钟,他知道这些公务员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了那群吸血鬼。   不论是哪一边,都一样。   他们将自己放在狩猎者的位置上,而零,正被迫扮演着那只被围猎的弱小动物。   想到这儿,少年不由的笑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一直看不清的东西忽然明了了一般。   零抬起自己的手,那里躺着一只怀表,许是攥的太用力,金属的棱角划破了掌心,而它自己也染上了缕缕血迹,镶嵌的宝石在尚未圆满的弦月下闪烁暗红色的光芒。   将怀表收进怀里,零试着动了动右腿,忍着余痛,向前方迈出一步。    ☆、第六章(中).怀表x爱恨x无解   正文:   对于看守所的狱警而言,追捕犯人并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今天的情形也实属意外。   不过,少年身上早已被搜检过,并无武器,右手臂重伤,方才又被电棍击中,应该跑不远。   赶到围墙处的几位警员了解了情况之后没有再寻求更多的专职人员,纷纷翻越围墙,向废旧的居民区靠近。   只留下一人驻守待命。   时间是晚上九点零七分。   晴夜的光线不算太坏,但杂乱无章的房屋和坍塌的山墙还是阻碍了搜捕人员前进的脚步。   ‘这玩意早该拆了!’   警员们在心中咒骂。   这片居民区在看守所建造之前就已经废弃了,却一直无人搭理,居然得以保留至今。   居民区的建筑物连成一个马蹄形,中间空出的位置是一个人工湖。   湖水的表面积相当大,且是活水源,溪流经由居民区。   湖岸距离看守所外墙的最短距离大约六七百米,马蹄形延伸部分则有两千多米。   在到达湖岸之前,八名队员进行的是地毯式搜寻。   零却是尽可能的走直线。   两方人马移动的速度都不快。   十分钟后,零率先来到了湖岸边,简单的打量了一下被湖水分割开的两岸建筑后,举步向右侧移动。   追兵在距离湖岸不远处彻底分为两路,分别负责U形的一侧边角。   为了加快速度又不落单,八人小队分成两组行动。   每个小队配备一杆枪和一台对讲机,三支电棍,两把军刀。另外每人都备有一副手铐。   被湖水分离的建筑群横向面积大大减小,追捕队伍的行程加快了许多。   零稍稍一回头,就能看到不远处有灯光闪过。   那是警员在检查可疑建筑物内是否躲藏着逃犯。   五分钟后,零在湖岸右侧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片空地,百米范围内只有三三两两破败的小屋,而在两百米外,却有一间保存完好的二层楼房。   零从破败的墙壁上拆下几块砖石,脱下外套将砖石裹住,一并抛进水中。   ‘咕咚’一声闷响,湖面上溅起大片水花。   这一下扔的很远,至少比他跳的远。   零又从地上捡了几颗小石子,丢在靠近岸边的位置。   满意的看着被搅乱的湖面,零闪身来到那栋楼房前。   房子的大门还完好的锁着,窗上仍留有一半的玻璃。   零小心的避开纵横的玻璃截面,攀着墙壁蹿上二楼,多在墙后。   两分钟后,追踪的队伍循着声响来到湖岸边,四个人在湖岸边一字排开。   “真的跳进去了?”   不知是谁小声的叹了一句。   立即有人应和:“这么冷的天,胆儿倒是不小。不过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管真的假的,试试就知道了。”   端着枪的那位向附近的水面乱射了一气,水流翻滚间,方才被主人扔出去的外套慢慢浮了上来。   透过砖缝,零看到站位离自己最近的那人蹲下身,将电棍打开,贴近水面。   紧跟着又有两个人学着他的动作,试了试电击。   湖水平静的接受了高压电流。   四人面对寂静的湖水开始了小声的商讨,不一会儿便在湖岸边散开来搜查附近可以藏身的地方。   湖岸边的房子并不多,布局散乱但并不影响视野。为了加快进程,四个人拉开了距离。   在搜查进行了四五分钟之后,零注意到端着枪的那位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来了。   那是一把□□,从刚才的射击看,零并不能分辨对方使用的是什么子弹。   但,□□火力很大,被击中的话,绝对不会只是小伤。   零又在视野里搜寻了一遍另外三个人的位置 ,都在百米以外,最远的那位都快跑出视野了。   也就是说,即使对方有枪,但他们仍然是一对一的单挑,而地理位置上己方占优势。   在暗淡的光线中掀开怀表,零小心的凑近,指针轻合,刻着九点三十分的模样。   端着枪的追击者站在保存完好的二层建筑门前,房子的周围是一圈空地,目标过于明显。   正因为目标过分醒目,他们在开始搜查周边藏匿点时,将它置后处理了。   但,仔细想一想,一个敢冒着暴露位置的危险,也要将外套连同重物一起扔进水里,试图混淆视听的家伙,选择如此醒目的建筑物藏身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有枪支在手的追击者没有喊来远处的三位同伴,径直走向大门处,用电棍照亮了门锁;老式的铁锁早已锈蚀,锁身落满了灰尘,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熄灭了照明,端着枪小心的绕着房子转了一圈。   前后门都紧紧闭着,窗户上嵌着钢条,积满污垢的窗台上亦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   二层,零将怀表收进衣服里面,凝神分辨着楼下的脚步声。   追击者来到后门处,抬起脚猛地踹向开始枯朽的门板。   几次重击之后,木板门颓然摔倒,落地声传到蛰伏在二楼的人耳中,冲撞着血液,流遍全身。   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兴奋,不是因为面临生死的紧张,而是享受着猎杀的快意。   视线扫过二层的布局——半米高的围墙,大约十几平米的单间和半敞的折角形楼道。   不能等到对方上楼。   零从破围墙上抽下两片砖提在手里,轻手轻脚的向楼道靠近。   拐过折点,追击者正仔细的打量着周围,一只脚刚踏上第一排台阶。   猛地将一片砖块朝对方的脸扔过去,追击者迅速侧身避开,同时抬起枪,正对着楼道扣动扳机。   在砖块离手瞬间,零整个人一跃而起,紧跟着飞离的砖块从楼道上跳了下来,将另一只手里的砖块准确无误的拍在对方的脑门上。   与此同时,子弹嵌入了身后的墙壁。   砖块下涌出艳红的液体。   但,被击中的人并没有就此倒下,只是轻微的晃了晃。   零不敢迟疑,手探到对方腰间——在此前他已经远远地观察过追击者的武器佩戴——利落的夺去了对方的军刀,狠狠砍在试图重正枪口的手臂上。   被砍伤右手腕的人大叫了一声,单手举起机枪砸向逃犯的脑袋。   从右侧脑袋处传来强烈的眩晕感,几乎击散了零的意识。   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际漫开,朦胧中,零不管不顾的挥刀扎进眼前的肉体。   漆黑的机枪终于脱手,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零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没理会额角的温热,用力从嘶吼着的肉块里拨出军刀,连同掉落的枪支一并收进怀里,冲出房屋。   刚踏出门栏便看到两名警员正朝这边跑过来,两方距离不足五米。   方才的动静太大了。   零憋了对方一眼,径直朝背离湖岸的方向跑去。   两名追击者对视了一瞬,迅速分为两路。一者钻进屋子查看同事的伤情;一者远远的跟在逃犯的背后,并用对讲机通知湖对岸的四名同伴。   小队四人收到消息后立刻掉头,准备支援;不过,隔着三百多米宽的湖,想要过来就必须先绕回去,在十分钟之内很难赶到。   零因而没有去理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唯一一名追击者。   而他却不曾料到,自己所选择的逃跑路线是如此致命。   大约七八分钟后,零终于走出了建筑群,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土地高低不平,田地切割零碎,在失去了耕作的主人之后更是长满了杂草。杂草只有半人高,既不易藏身,又有碍行动。   手臂上的伤口在方才的打斗中再次裂开,额头上的血一直未干,面对着无尽的田野,零仿佛是一只被天敌追杀的草食动物,与族群走散了的可怜虫。   族群?   身后的捕猎者难道不正是自己的族群吗?   流失的血液带走了一部分理智,锥生零的大脑似乎已经脱离了掌控。但他却又清醒的知道自己这些天来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在和自己的同族相争,而他并不是完全被迫的;他甚至在享受,享受这被逼入绝境的心跳感。   因为,这样他就不会忘记一年半以前的那一夜。   可,有什么东西错了。   错在将他逼入绝境的那些,那不是饮血的野兽,而是他所认同的伙伴。   他们有的是市井混混,有的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还有的是正义的执行者。   而他们此时的行径,似乎已与野兽并无分别。   是什么造成了如此的局面?   野兽是为了吞食鲜血,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钱财?名声?亦或所谓的正义?   零暂时还不清楚,更不知晓这样的人是大多数,还是他太过幸运,一上来便同仅有的几名相遇。   脚边,枯萎的草梗被踩断,吱吱作响,如细碎的□□,不知由谁发出,同谁诉苦。   失血越来越多,夜更深,手脚冰冷,几乎失去知觉。   零隐约知道自己迈出的步子越来越慢了,挪动的脚撞上了凸起的田埂,疲惫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下扑倒。   由后方飞来的子弹贯穿了右肩,钻入泥土里。   尖锐的疼痛唤回了几分意识,零伏在地上,调整着失衡的视野;他再一次掏出怀表,指针刚刚挪过两小格,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分。   零保持着匍匐的姿势,向前爬了两米,翻过一条田埂,躲进引水沟里。   浅得只能没过手掌的水和着泥浆,浸湿了衣服;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疼痛,零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将机枪架在田埂上,左肩抵住枪杆,努力稳住。   □□的射程并不长,也就是说,追捕的队伍已经来到百米以内的范围里了。   对方有五人或者六人,零并不确定,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处理那个被自己打伤的队员的。   在缴获枪支之后,零检查过弹夹,刚好有六发子弹,足够了。   零静静的躲在田埂下,等候对方先出手。    ☆、第六章(下).怀表x爱恨x无解   正文:   玄月沉至天际,星星们跳起舞来。   夜幕一片寂静,耳边唯有清风拂过草丛的沙沙声。   两方僵持了二十多分钟,对面的人终于有动静了;有两个人猫着腰向前疾行了几步后又伏了下去。   他们的位置距离零大约八十米左右。   零将托着枪的手放下来,活动了几下手臂。肩上的血已经浸湿了内衣。   两分钟后,与之前不同的位置上,又两个人冒出头来。   这一次,零没有迟疑,瞄准目标——射击;一枪小腿,一枪肩甲。   遗憾的是,这两个人都没有持枪,而零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零迅速将枪从田埂上搬了下来,而几乎在他动作的同时,一发子弹嵌入了湿润的泥土里。   对方的狙击手在距离零大约九十米选的位置。   零抱着枪向左侧移动了两米,再次架起枪,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一分钟后,最初移动过的两名队员匍匐着挪向两名伤员,给他们包扎了伤口。   三分钟后,四个人开始向后方撤退。   这一次是他们太大意了,没想到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被人送来做替死鬼都不自知的小鬼,不单身手了得,枪法居然还这么准;上面给的资料根本毫无用处。   他们只好暂时撤离。   实际上,只要他们再坚持一段时间,逃犯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但是,面对受伤的三名同伴,他们退缩了。   零没有补枪,他不想和同为人类的他们自相残杀。   静静的看着一行五人小心翼翼的退出了视野,零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向前走。   步行了大约一个小时后,零抵达了田野的边缘处,而他也终于彻底失去意识的掌控权。   再一次醒来时,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   零用了一分钟时间找回了失去意识前的记忆,而后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轻微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臂,又摸了摸额头,确认伤口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仿佛记忆里的一切厮杀都只是一场梦。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记忆里沾满血污的那套,反而是干净整洁的白色睡衣。   零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将手伸进怀里四处摸索。   不在,怀表不见了!   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感到遗憾。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零此刻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不,他不是人,是吸血鬼。   零定定的看着那人缓缓向自己走近,他的脸色苍白,透着疲倦,仿佛许久不曾休息过了。   “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这一次的转化失败了呢。”   零震惊的望着对方,他说什么?转化?   “你对我做了什么?”   玖兰枢没有马上回答他,悠闲漫步似地走到床边,将一只白瓷杯放在床头的矮柜上,杯子里是满满的鲜红液体。   零嗅到了香甜的气息。   不用对方回答,零也该明白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些什么了。   这个吸血鬼居然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擅自喂他喝了自己的血。   零盯着白瓷杯里的鲜红,红白相映,分外刺眼。   猛地将装满鲜血的杯子扔出去,脆弱的白瓷撞上地面,碎成一片片;鲜红的液体在地板上漫开,像破碎的玫瑰,心头的血。   “真是浪费啊,锥生零。”   端来鲜血的人抬起左手,看了看自己掌心里纵横的伤痕,略感惋惜。   零没有回应玖兰枢的话,或者说,他现在根本抽不出精力去回应。   他的脑海里有太多问题,而他此时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该质问他的,问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变成吸血鬼?只因为他一时的兴趣吗?   他想问对方,果然是反悔了,又要来抓他回城堡进行囚禁吗?   他还想问问,他们可曾伤害优姬?   而他又在怀疑,怀疑问这些有意义吗?吸血鬼行事真的会考虑人类的意见?   吸血鬼们才不会在意这些无用的理由,他们强迫人类,伤害人类,那不过是出于野兽的本能。   他现在已经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了吗?   他还有资格担心优姬吗?   可,刚刚,自己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却是欣喜。   欣喜?   他一定是疯了。   没错,在他再一次醒来之时,他已经疯了。   你看,致命的伤口居然消失不见了,面对野兽递过来的鲜血,他居然觉得香甜,几乎忍不住想要喝下去。   这是一个噩梦,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他必须赶快离开,离那个人远一点。   零起身下床,不顾自己还穿着睡衣,便要从房间里出去。   玖兰枢没有阻拦,只是看着零的背影,轻飘飘的说了句,“想见一见你的家人吗?”   伸向门把的手收了回来,零转过身面向玖兰枢。   “你在耍我?”   他的家人早在一年半以前就已经死了,是他亲眼目睹下,被野兽的爪牙撕碎,被吞食。   而眼前这个人,这只吸血鬼现在却在问,想不想见他们?他是终于打算将自己也撕碎了吗?   少年所有的动摇和迟疑,都一丝不落的映在玖兰枢眼中。   对于这个问题,玖兰枢本不想由自己开口的,他期待的是让对方主动提出。但是,这一刻,他没能考虑那么多,他只想找一个理由来阻止这孩子执意离开的脚步。   这个孩子才刚刚转化成功,就像初生的婴儿一般,他还需要时间去适应体内的异变。而这个过程,他需要自己的鲜血,就像婴儿渴求母亲的乳汁。   何况,四天前,他发现少年的时候,少年身上有两处枪伤,浑身是血。这意味着,在这个城市里,有人要他的命。   他不希望,自己刚刚救回来的人,转眼就死在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实际上,玖兰枢本可以将零送往医院的,但他没有这么做,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半年前,他默许了一条的决定,放任少年带着少女离开,而他选择忘记这个意外的宠物;可,半年之后,一向健忘的自己居然还在惦念着,他还没有厌倦,他仍然想将少年留在身边。   在此遇见重伤的少年是个意外,但,既然再次遇见了,就留下吧。   玖兰枢走近少年,带着几分严肃的表情,告知:“去看看你父母的墓地,换上衣服,跟我来。”   玖兰枢所说的衣服是指放在房间中央的行李箱里的,玖兰枢自己的衣物。   实际上,零此刻穿在身上的也是枢的睡衣。   玖兰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里并非偶然,他是来和本地的人类政府谈判的,所以暂时住在这里。   因为是同人类打交道,他的一切生活细节也都做的和普通人无异。拖着行李箱乘坐火车,打出租车,住酒店。   零顺着对方的视线,很快看到了黑色的行李箱。   虽然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但穿着睡衣出门总归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零顺从的换下了衣服。   行李箱里的衣物是一套一套分装的,零随便拎了一个透明的包装袋,里面是暗紫色的衬衫,白色V领毛衣,黑色风衣,装饰着铆钉的黑色休闲裤,配套的白色球鞋。   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穿着的一套——白色衬衫,藏青色毛衣,亚麻色大衣加黑色休闲裤,黑色皮鞋。   真是,不怎么样的搭配。   玖兰枢站在门前等着,看零换完了衣服,便先一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零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他不知道面前的吸血鬼究竟想怎样处置自己,但他也不打算逃跑,他的自尊不允许。   此外,零也确实好奇家人的坟墓是否真的存在,又在何处。   父母亲和一缕死得那样突兀又无声无息,周围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当夜发生过什么;而当时唯一活下来的自己也立即被这个吸血鬼的手下带到了深山古堡。他们怎么会有墓地?是谁给他们建了墓地?   零忽然停下了脚步——是眼前这个男人,是他处理的凶杀现场,清理了所有的痕迹,包括埋葬所有的尸体。   零快步追上玖兰枢,挡在对方面前。   “为什么?这是你的赎罪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   玖兰枢侧了侧身,绕过零继续向前走。   “这只不过是我送给你的小小礼物。关于你的家人的死亡,凶手既不是我的孩子,更与我素不相识。如果说我有什么责任的话,非常抱歉,由于这座城市距离城堡太远,我没能及时赶到。所以——”   玖兰枢停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我正要接手这个地方。”   至于如何接手,从何人手中接手,玖兰枢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已经来到旅店外,玖兰枢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招手示意锥生零坐进去。   玖兰枢将公共墓地的地址报给司机,说话的语调温柔含笑。   如果,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零一定会认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他所有的举动都和一般的市民没有任何区别。   但,‘如果’终究是不存在的,零曾经见过对方悄无声息的杀死两只吸血鬼,也曾目睹强大如一条那样的吸血鬼将他当作神一般的憧憬。   零偏过头看向坐在身侧的人,他直视着前方,眼中空无一物,暗色的瞳孔如无尽的深渊。    ☆、第七章(上).等待x与你x再会   正文:   正午时候,市内的交通并不拥堵,不过墓地建在偏远的郊区,抵达目的地仍旧花费了相当的时间。   出租车在距离墓地十几米的地方靠边停了下来,两人下车步行,枢走在前面,零有意落后两步,打量着墓地的建筑。   墓地修建的很漂亮,远远看去像个公园,半人高的镂花围墙,越过墙头能看到种类繁多的植物。   只是,二月份的树木尚未萌芽,光秃秃的枝干透着颓然的气氛,倒是与墓地相称。   枢领着零进了墓地,越过一排排草木,一座座石碑,终于停了下来。   青灰色的石碑上凿刻着父母的名字,隔着一处,便是一缕的碑石。   零只看了碑石一眼,转身面向身旁的吸血鬼,无声询问。   枢像是不曾注意到对方似地,专注的看向远处,片刻,便又转身往回走,只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死亡对于枢来说,是个遥远而令人期待的词语,时光对他来说太漫长了。   千万年间,旁观着人们重复着生与死,重复着杀戮与错误,重复着构建和毁坏,他感到厌倦。   多么无趣的生命,他们——人们和吸血鬼,也许还比不上这墓地里的草木。   草木与他们一样重复着生与死,而草木却没有那么多的恶与欲,贪与罪。   简单的重复,独立于世间。   如果要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仍旧在这样的世间,维持着顽固的生命如此之久?   枢也不能回答,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有死吧;没有死,所以活着。   生与死,只有这一线的区别。   而此刻,立在生死碑石面前的少年人,凝视着熟悉的刻字,却觉得那么虚缈。   就在这块土地下,沉睡着他的父母与兄弟?这块,他们生前从未踏足过的土壤,便是他们死后的永眠之地?   不,死后的他们还能算是一种存在吗?已经不能了。埋在泥土里的,不过是燃烬的骸骨罢了。早在一年半以前,他的家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如果还有什么存在的痕迹的话,站在这里的自己才是他们存在的唯一证明。   死寂的碑石不曾听闻他们的声音,不能映出他们的脸庞,也未能记录他们的事迹,所有的这一切,只能够留在锥生零的记忆里,仅他一人而已。   零只是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便朝向墓地背后离开了。   他不需要这样一块石碑来缅怀死去的亲人,他终于明白——关于过去的一切早就结束了。   风很冷。   墓地正门外,玖兰枢看着眼前可以形容为荒凉的土地,微笑。他觉得这才是大地该有的样子,或者说,这才是他看惯了的世界——荒芜才是真正的生命。   因为,人们总是用有无人烟来界定是否荒芜,却不知,那才是生命最本真的模样。   而人类,却要在,也只能在被改造过了的,挤满了人的地方生存下去。   人与自然对立,却又离不开它;吸血鬼也一样离不开人类,所以才需要和人类合作啊。   叮铃的电音打破了宁静的遐想,玖兰枢掏出手机——这也是今时作为一个人类生活所需要的工具——来电是本市的市长先生。   “您好,劳斯先生。”   “噢,您好,玖兰先生,对于,会议日程安排失误给您的工作行程带来的不便,我感到非常的抱歉,不过,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您不用放在心上,先生。只不过是稍稍等候了几天而已,我相信接下来的合作内容完全值得这样的等候。”   “是的,正是如此,非常高兴您也这样认为。那么,接下来让我们见面再谈,相信这将会是一场令全人类受益的重大会议。”   “期待与您的再次见面。”   结束了这场毫无营养的通话,玖兰枢转身走进墓园,而在那里等候他的却只有孤零零的石碑,少年已不见了踪迹。   锥生零从墓地的侧门离开了。   面对着冰冷的石碑,美丽的吸血鬼无声轻笑,不听话的小鬼需要给予惩罚,就让他用亲身体会来弄清楚现状吧,现在的锥生零是离不开血族的血液的,而他本人毫不知情。   没有急着去追回‘离家出走’的少年,玖兰枢独自回到了旅馆,整理第二日会议所需的文件——   而此时,离家的少年正朝另一座小城前进。   一个日夜的跋涉之后,少年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同时也被可怕的饥饿感彻底打败,倒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仅仅是一天没有进食,零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饥饿,甚至于连手脚都失去了知觉,整个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掌控,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迷。   明明瞪大双眼,视野却越来越窄,昏暗不明,是天黑了吗?今天怎么会黑的这样快?   下午六点半,下班归来的古丽莎一如往常抄近路穿过公园回家,总是空无一人的小公园里今天却多了一位英俊的银发少年,他似乎身体不适,在长椅上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站起身。   出于热情以及爱美之心,古丽莎向这名少年伸出了援助之手,在古丽莎刚触碰到少年的时候,对方进行了强烈的抵抗,不过很快就脱力昏迷了。   公园距离古丽莎的住处只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古丽莎干脆将少年背回了自己家中,又给附近熟识的医生打了一通电话,便去厨房准备晚餐了。   年迈的医生背着医药箱,赶来给少年进行了检查,确定他只是饿晕了之后给他扎了两瓶葡萄糖,接着叮嘱了古丽莎几句,便又迅速的离开了。   古丽莎紧盯着输液的胶管,又看了看少年整齐漂亮的衣服,‘饿晕了’实在是个令人疑惑的病由。不过这不是古丽莎需要思考的问题,等客人醒来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古丽莎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等候这名奇异的少年醒来。   也许是刚刚完成转化的缘故,锥生零的血液顺利的接受了那两瓶人类用葡萄糖,身体渐渐从无力感中苏醒过来。   睁开眼,又一次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一瞬间,零甚至以为自己从未离开过那个吸血鬼所在的旅店房间。   侧过头——墙壁上散乱的贴着精致的花色贴纸,浅灰色的写字桌上堆满了书本,小松鼠造型的笔筒里歪歪斜斜的立着几只钢笔。   终于可以肯定,这不是那个吸血鬼所在的房间。   零松了一口气,撑起身体试图离开床铺,这才发现手腕上还扎着针管。   古丽莎一推开门,便看到少年利落的拔掉针头,随手扔在了一边。   古丽莎反射性的抬眼看了看输液瓶,立即不赞成的叫出声,“朋友,少年,还有半瓶没输完呢,你着急去哪儿呀?”   然而,除了说说表示不满,她也没法将针头扎回去,只能愤怒的来回走了几步。   看着陌生的姑娘在自己面前来来去去,终于放弃似地开始收拾起被弃之一旁的输液用物件,零这才想起自己晕倒在公园,正是眼前的人硬是将他搬离了那里。   “多谢,我已经恢复了。”   零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抚平古丽莎的怒火。   古丽莎将药水瓶、输液管、以及医用胶带整齐的装进塑料袋,这才回过身来看向这位被自己捡回来的不听话的病人。   虽然有着许多疑问,不过,面对一位刚刚‘饿晕’过去的病人,古丽莎觉得自己应当温柔和善,“先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   零没有拒绝,他确实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玻璃方桌上摆放着两副碗筷,三盘清炒小菜,以及一小锅米粥,粥里掺着红枣。   零刚走进桌边,古丽莎便将小锅推到他面前,“医生说你是饿晕的,很久没吃东西了吧,先喝点粥。这可是特地给你做的,我自己是从来不喝粥的,你要是也不喝,那就只好浪费掉了。”   零并不认为自己失去意识是饿太久了的缘故,但他也想不出问题究竟出自哪里,更无法解释,只好顺从的接过装的满满当当的锅子。   说是锅,其实也并不比普通的碗大上多少,厚砂瓷壁,粗糙而温暖。   零试着尝了一口,入口却是苦艾草的味道。   抬头对上古丽莎询问的眼神,零皱着眉头咽下了口中的米粒。   “不好吃。”   不如说是非常难吃,难以下咽的地步。   “啊,大概我的确不会煮粥。要不,你还是吃饭菜吧,这个味道有我作保证!”   古丽莎没有亲自去尝试那锅粥,而是直接坐到椅子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一边抽空问零几个问题,比如怎么会晕倒在公园,家住哪里,如何称呼之类的闲话。   将锅子搁置一旁,对于古丽莎的问题,零也只是选择适当的答案作答。   古丽莎听得出少年的回答半真半假,没再追问,径自打开电视机看起了新闻。   中断了谈话,零取过碗筷,尝了一口饭菜;依旧是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苦涩不堪。   至此,零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脱离了原有的认知,他再不是人类了,连温暖的饭菜也只会觉得难以下咽;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变成这样,也拒绝承认自己的新身份。   像是什么也没意识到似的,零一口一口吞咽碗中的食物,并破天荒的对古丽莎的手艺表示了赞叹,尽管他全然辨不出食物原本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内容提要的画风,似乎,突变了(⊙o⊙)? ☆、第七章(中).等待x与你x再会   正文:   电视里正放映晚间新闻,零瞥了一眼屏幕,顿时愣住,手中握着的白瓷碗上渐渐浮现出条条裂痕。   ‘呵,原来不论去到哪里去,也永远都逃不出这个人的掌控。那么,又何必再做无用之功。’   零紧盯着屏幕里给出特写的脸孔,惊人的精致、魅惑,因为他本就不是人,他是鬼,一只吸血鬼。   古丽莎注意到少年看着电视发愣的样子,笑着开口:“怎么,难道你认识玖兰枢?他可真是个大美人啊!而且,据说还是苏沐林的城主哦。”   听到‘玖兰枢’三个字,零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古丽莎;收到少年疑问的眼神,古丽莎略带憧憬的讲起了她所知的玖兰枢,以及吸血鬼城堡。   “你该不会是真的认识玖兰枢吧?那,苏沐林在哪儿你知道吗?”   少年摇头,他能猜到她所指的便是曾囚禁了自己一年的地方,不过,他并不想在旁人面前,表现的和玖兰枢有任何瓜葛。   “苏沐林距离这里大约四千公里,是一大片无人区,据说环境恶劣,而且有很多传闻,小时候听大人讲故事,会时常提到那里,一说里面有猛兽,又传说里面住着怪物,甚至还有说那里是魔鬼巢穴的,所以谁都不敢靠近。我当然也没去过,只是一直比较好奇。大约在两年前,传闻发生了变化,说是有人开始整理周围的环境,似乎是打算开发那片无人区。”   “就是电视机里的这位?”为了配合古丽莎的讲述,零出声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聪明!”古丽莎开心的笑起来,一边收拾着餐桌,一边继续讲:“玖兰枢出现在公众面前,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在那片无人区深处,有一座古堡,原本那座城堡里放置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好像是生物武器或者化学武器一类的东西。两年前玖兰枢从原主人那里接手了这座城堡,这两年中已经处理了所有遗留物品,现在完全可以供人居住了。他打算将城堡外围的土地出售一部分出去,这次和市长讨论的就是资金项目的问题了。唔,那样一个大美人,住在城堡里,简直就是天意!随便想象一下那都是美景!”   古丽莎说到这里便没再继续,仿佛真的陷入了幻想世界一般,哼着歌儿,清理厨房去了。   忽然,又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招呼被自己捡回来的客人,“锥生君就先坐下休息吧,病人可不能太劳神哦。”   说完又缩了回去。   零轻应了一声,目光再次黏在了电视屏幕上,四四方方的格子,框住了那个人的身影,遥不可及、近在咫尺;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由自主地靠近,缓缓抬起手,他并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情不自禁。   那个人,那张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灌满了整个世界。   “不要离电视机太近!”   古丽莎的声音像一阵惊雷,将坠入梦境的少年拉回现实,少年抬起的手猛地拍向自己的胸口。一股难以抑制的呕吐感剧烈涌动,身体不听使唤的颤栗起来。   “怎么回事,哪儿不舒服?”   古丽莎眼看着少年的脸色迅速转白,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抓住少年的手,少年的手掌冷得像冰。古丽莎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将少年背回来的时候,他的体温就低的吓人,当时,她只以为那是因为对方病了,又在公园吹了许久的冷风所致。可现在,少年刚刚离开床铺,吃了温热的饭菜,手却,比几个小时前更低了几度。她担心,少年该不会是有什么即使去医院也查不出的隐疾吧?   “卫生间,在哪?”   叹息一般的声音,吃力的吐字,打散了古丽莎发散的思考,她指了指卧房的内部。   零猛地抽回被握住的那只手,踉跄了一下,冲刺一般扎进了卫生间,紧接着,便将不久前吃下去的食物统统吐了出来。   流动的清水冲刷混成一团的残渣,将这幅景象映在眼里,呕吐的欲望更强烈了几分。   零就这样弯着腰吐了好几分钟,最后,只剩下干呕。   锥生零趴在水池上,脑海里是愤怒与恐惧的拉锯战。   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恐惧,就在刚才,他不过是透过屏幕看着那个人,一股克制不住的渴望自血液里萌生,不由自主的崇拜、倾慕;而他也更为愤怒,愤怒于那个人将他变成如此模样。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血族的血液竟然如此的可怕,也许,他现在可以明白一条、蓝堂以及那座城堡中所有人对玖兰枢的服从和仰慕是从何而来了,如果不是这血液的作祟,谁会,谁会对那种家伙——   那可真是一个恶魔,一个拥有美丽皮囊的魔鬼!   而如今,那个魔鬼让他变得如此不堪,他彻彻底底的脱离了人类的身份,他的体温像个死人,人类的食物无法消化,也许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变化,他将再不能在人群里生活,他会成为一只野兽,以血液为食。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人,他要回去找到他!   再没有避让的可能了——零下定决心。   门外,古丽莎迟疑了许久,水龙头的声音一直未停,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她有些许担心,病人难道又昏厥了?   古丽莎敲了敲门,“锥生君?你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叫医生?或者,干脆陪你去医院?锥生君?”   门内毫无反应,无奈推门而入,人却早已不见。   古丽莎慌忙奔至窗口向下张望,没有任何痕迹,一切都像是个梦。   少年自十一层高楼的窗口消失了。   消失的少年一路狂奔,在深夜返回到前一日刚刚离开的宾馆。   这幅野兽一般的躯体最大的优势就是它的体能和速度,凭借这个,零轻易的避开宾馆的员工,攀上了四楼,甚至,他依靠越来越敏锐的嗅觉精准的找到了玖兰枢所在的房间。   零站在门前,迟疑。   玖兰枢是否还留在这里?面对他,该说些什么?还有言谈的必要吗?   “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   门,突然从里侧打开,那张讨厌的脸出现在零面前;他似乎并没有在休息,穿着整齐,仿佛正准备迎接贵客。   “你知道,你知道我会回来找你,因为我已经被你变成了一个吸血鬼,再也逃不掉了?”   面对少年愤怒的指责,血族的王者毫不在意,他依旧温柔的微笑,指尖轻轻拂过少年的唇。   “嘘,现在可是凌晨两点,你该不会是想惊动左右,招来保安吧。”   零用力挥开了那只手,唇上的触感却让他难安——不只是厌恶,还有欣喜,不明的激烈涌动。此刻,一切他不愿意承认的感觉都可以归结为血族的体质,归罪于那个人灌给他的血液。   “你会在乎那些人类吗?他们不过是你的食物,或者,玩物!不是吗?”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质问。   紧咬的齿间,似乎出现了多余的东西,意识到那是渐渐长成的新兽牙,零克制不住的出拳击向墙壁,却被对面的人轻巧的握住了拳头。   少年的情况有些不妙,玖兰枢自己只转化过一条和蓝堂,不过他也见过一些成年人主动选择转化后的情况,转化失败的人会变得暴戾、狂躁、不受控制,少年现今正有此倾向。   他不该放任少年四处游荡,在转化的过程中远离了供血者,以致于没能及时补充血液,如果因此转化失败的话,那可真是一件憾事。   只是,少年转化的时间实在太久,从自己给他灌下第一杯血起已经过去整整五天了;当初,一条同样是在奄奄一息之时接收的转化,也不过花了两天时间,蓝堂则和大多数转化者一样,在一日内便完成了。   也许,少年强烈的抗拒心理阻碍了这个过程,并且,正将事态引向最糟糕的局面。   他必须避免这一切。   玖兰枢离开房间,将门从外面锁起来,而后,迅速的穿过走廊,自通道末端的窗户越出。   “想知道答案的话,跟我出来吧。”   零立即追了上去,这情景有些可笑,一直在逃避的人,成了追逐者;狩猎的人,却走到了猎物前面。   不过,零此刻并没意识到这些,他的思维正被什么一点点蚕食,脑海里唯有眼前矫健的身影。   即使是深夜,都市的街道依旧不可思议的明亮,十多米外的人影清晰无比。   追逐的游戏并没有玩多久,十几分钟后,两人在一处预定拆除的大厦里止步。   玖兰枢先一步抵达,环抱双臂,斜靠在剥落了涂料的墙壁上,等候着少年;在他的正对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半数以上的玻璃已经变成了地上的碎片。   零自窗口踏进,呼吸有些急促,玖兰枢知道那不完全是剧烈运动的缘故。   “现在,你可以提问了,什么问题都可以,如果你相信我的回答的话。”   少年停在窗边,眼眸渐渐露出血红色,“你的答案值得信任吗?”   “也许。”玖兰枢垂下手臂,“比如,我是怎样看待人类的。你说的没错,人类是吸血鬼的食物,这是血族的体质决定的。而我,不认为食物还可以拿来玩耍。”   零向前迈出一步,像是不满这份回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把你变成同类,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场游戏,但,这场游戏的参与者只有你、我,并非只要是人类,都可以拿来玩。”   玖兰枢抬手,盯着自己的指尖回答。   “难道,我该为此感到荣幸?”   这已经是咆哮了,零的情绪越发不受控制。   “不,你该感到倒霉。我从不认为,身为一个血族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那,为什么!”   零疾步前冲,风,带起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因为,想要变得一样、吧。”   玖兰枢离开了墙壁,像随风飘舞的羽毛,越升越高。   零的突袭击穿了墙壁。   玖兰枢在零身后落地,轻轻叹息,“彻底,失去思维了吗?”   银发的少年并没有失去思维意识,只是变得很难控制,暴怒令他停不下攻击;他痛恨现今的一切,血族的身体,被吞噬了的思想;他痛恨眼前的人,将自己变得如此的罪魁祸首,越是痛恨,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他像是在看一场电影,一场精妙的动作片,飞溅的砖土,破碎的建筑,穿梭的人影,猛烈的攻击,轻盈的闪避;演员是他,观众也是他。   他从落地窗边一路演练、冲撞至大厦内部,至此,对面的人一次都没有出手。   而,当对面的人终于出手时,他的视野成了一片暗红,两只手臂被一并捉住,狠狠的嵌入了墙壁里。   玖兰枢的力道控制的绝妙,在将他的手臂整个嵌入墙壁之时,没有在周围的墙面上留下任何多余的裂痕。   制住他的动作之后,玖兰枢低头撕咬自己的手腕,他咬的很深,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袖。   玖兰枢将破开的伤口摆在零面前,甜美的香味充满了诱惑力,然而,零依旧拒绝饮用,这是他最后的坚持,他不想受到蛊惑,不论是来自那个人本身,还是来自他的血液。   “如果你不喝,转化失败的你要么立即死去,要么变成一头真正的噬血怪物;如果你变成没有思想的怪物,我就不得不杀死你了,锥生零。你很想就这样死掉吗?就算你想,我却,不会遂你的愿。在我腻烦之前,你得活着,游戏由我开始,也该由我决定何时结束。”   玖兰枢吸食自己的血液,再哺给对方,零被迫吞咽着,香甜的气息渐渐抚平了暴怒的情绪。    ☆、第七章(下).等待x与你x再会   正文:   在对方安静下来后,玖兰枢后退一步,放松了禁锢。   零半挂在墙壁上,剧烈的咳嗽,“我,是你精心挑选的‘玩具’?”   “嗯,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玖兰枢舔舐着自己的手腕,惊人的恢复力下,伤口逐渐愈合。   “所以,你不准我逃走,甚至不准我有自己的思想,你用你的血控制我?”   玖兰枢将自己手上沾染到的血迹完全清理干净,“控制?血族并不会魔法,锥生零,你想的太多了。如果,你意指方才的失控状态,那是生理作用,血液融合不彻底带来的紊乱,而非控制。”   “我说的不是这个!”零恢复了一些力气,手从禁锢中猛地拽了出来,大片墙壁崩落。   “你的血液,与你之间有联系,即使注入到我的身体里,也还是会受到你的牵引,它左右我的思想、行动,让一切都围着你转,这就是你的目的!”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轻笑起来,“锥生零,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但,我必须申明,血族的血除了能够起到同化作用之外,与人类的血液并无区别;血族原本就是人的一种,你可以理解为——血族是一种消化系统特殊、寿命较长的人。就好比,人也是一种动物,一种语言、思维较为复杂的动物。”   “所以,你打算深入人群,装成人类的样子,甚至打算让更多的人靠近那座住满了吸血鬼的城堡?”   零突然转换了话题。   玖兰枢略感讶异,“原来,你一直在注意着我的行动?并且,你认为这是我的‘血液’的作用?”   “我只是无意间看到了电视上播出了关于你的报道!一个血族居然打算和人类做生意?合作?购买人类的血液吗?”零急切的抢话。   “呵,不论有意无意,那都是你的事情,与我的血、与我并无关系。不过,既然你对此关心,告诉你也无妨。那座城堡并不是我的,而是,我抢来的。”   “两年前?你杀了那里的主人?”   “嗯?原来锥生先生如此关心我,真令人感动。”话语伴着魅惑的笑容。   “住口!”零怒吼,下意识的挥拳捶向身侧墙壁。   眼见半面墙轰鸣着坍塌,玖兰枢歪了歪头,发尾掩盖了唇角,“幸好这里不是旅店,对吗?”   零不语,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总是受眼前之人摆布,如果,血族的血液并不会对他产生控制,那还能是什么缘故?   “我确实杀了城堡的原主人,”玖兰枢盯着零的眼睛,语调轻盈,像是在为孩子讲一段童话,“只不过,他也是血族,而且还是位热衷狩猎的猎人。他,大约比一条年长两百岁,在一条出生的那个混乱年代里投机取巧,得了些甜头,于是积极地伪装成人类,在人群中活动了四百余年,并建起了那座城堡。他在人群里最重要的一项活动就是‘狩猎’,作为战士、佣兵、杀手,一切能自由自在亲手杀人的工作。两百多年前城堡落成,之后,他便不再出远门,开始了家门口的清扫,如你所见,那里成了一片无人区。”   “所以,你杀死他,代表正义?”零出言讽刺。   “不,我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我听闻有一位血族豢养了人类,我认为这是一个可行的方向。”   “你说什么!”他果然是,想要把人类养作家畜?!   “你的思维很活跃,这是好事,我也很喜欢,不过,过度理解可不好。”玖兰枢抬手示意他冷静,“现今,你也是血族的一员,作为我的直系后代,有必要知晓一些事情。”   “我不需要,我从来都不想成为你们的一员!”   “转化是不可逆的,何况,如果你一定要成为血族的敌人,为何不趁机了解一下敌人的情况呢?”   玖兰枢又退后几步,寻得一处较干净的角落,就地坐了下来。   “在冷兵器的时代,血族比之人类,有着绝对的优势,即便数量稀少也不成问题,然而,最近几十年局势逆转,血族如果想要继续生存,就必须学会如何和人类共处而不被灭绝。豢养少数人类,是一种方式,原城主大人实践了,我不过前来一观其成果。结果却令人遗憾,他的做法不过是将血族推向更危险的境地罢了。嗯,倒也不是说豢养不可取,而是,他获得活体的方式不可取;随机狩猎又过于张扬,太容易被发现和针对了。如果,是向人群收购被他们排除出来的那部分就有效多了。对于他大量增加血族的做法,我也不赞同;被选中同化的人是需要精心挑选的,否则就会出现同化失败,出现无自控能力的噬血者,或者同化成功的子系不受约束,泄露血族的信息,招来灾祸。虽说,人类对于血族的传说多半是假的,人类口中的‘吸血鬼’实际上都是一些残杀同类的人,甚至,被无辜残杀的同类;把自己畏惧的‘凶手’定义为‘吸血鬼’崇拜,转身给想要排除的人贴上‘吸血鬼仆人’的标签进行宰杀,这便是‘吸血鬼’传说的形成过程。而,真正的血族,有可能成为‘凶手’,比如,原城主大人,但这一种总归是极少数,大多数血族更有可能成为的是‘被排除者’。”   “荒谬!”零疾步走到玖兰枢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枢,只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因为一时间,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对血族的了解究竟有多少?杀死家人的野兽以及眼前这谜一样的美丽生物。矛盾的,难以归为同一种存在。   “荒谬吗?做出此等行径,的确荒谬。而,你所谓的荒谬,却是因为你不曾眼见罢了。一个人,一双眼,眼见之处就是世界的全部。这并无不可,事实上每个人都是这样做的,只是,为何不试着让视野更开阔一些呢?年轻人。”   零竭力无视对方一副高高在上的先知模样,重整自己的思考,他该在此解决自己的疑问,眼前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他的言行又有几分真假?仅仅是憎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杀死对方,前提也是对等的实力和了解。   “你说你不赞同大量增加同类,现在那座城堡里的人是什么?那里住着几百人,一半都是你的同类;而另一半则是家畜。你所说的话,与你的作为还真是不相符。你又说,选择同化的对象要精挑细选,对我却全然是逼迫,不是吗?”   “你说的对,”玖兰枢仍旧坐着,视线平视,不知落在哪片破碎的砖石上,“因为我很喜欢你,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有了特别想要的‘玩具’,不论如何也要拿到手。”   “哈,难得活了那么多年的你,会自比‘小孩子’?”   玖兰枢顿了一下,双手支撑着地板,上半身向后靠,微微仰起头,“我的确不是小孩子,所以我并没有从一开始就同化你,我让你和优姬他们一样在城堡里生活,只是你的脑子里却时时刻刻都是‘逃跑’;后来,一条放你们离开我也默认了,是你,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而且,濒临死亡,用我的血,既能救活你,又能完成同化,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零移开视线,玖兰枢依旧仰视着对方。   “至于,城堡里的人们,几乎全都是原主人的遗留哦。”   “这样,你的责任就可以推得干干净净了?”   “别瞪,这个表情一点都不合适你。”玖兰枢玩笑一样的指出对方的愤怒,而后回归正题,“城堡里一共211人,嗯,你和优姬离开之后变成209人了,36名血族,其中,我的子系一条和蓝堂两人,一条的子系一人,蓝堂两年前刚转化,并无子系。余下173人为人类,年龄全部都在三十以内,其中49名孩童,加上优姬原本刚好是50人。我想,优姬应该告诉过你,直到两年前,她都是单独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的,这就是前城主大人的豢养策略,完全效仿人类圈养其他动物的方式。成熟之前,关着养,可以进行□□之时放出来配种,获得后代;只不过这位城主大人觉得养太久就不好吃了,所以不会让任何一人活的超过三十年。”   “那么,你到来之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锥生零,在询问别人问题的时候,不要那么咄咄逼人。何况,你现在是我的子系,我会告诉你的。在我来此之前,城堡里一共有267人,血族73人,人类194人。在我与前城主谈判破裂之后,斩杀血族24人,逃跑17人,混乱中死亡了19名人类,一位女士在重伤后主动接受了一条的血,成为这座城堡里唯一一位女性血族,说起来,前城主大人不愿意同化人类女性,似乎是觉得同化后的女性会失去繁殖能力,非常不划算。”   “那么你呢?那些逃离城堡的血族又怎样了?这些和你意见不同的家伙,你大概是追杀到底了吧。”   “嗯,你说的没错,全部在半年之内清除掉了。因为他们的‘意见’是——血族有权自由捕食不受约束。”   零没有说话。   玖兰枢忽然站起身,环住零的双肩,“我很抱歉,正是那17名血族中的两人,杀死了你的家人。”   怀抱是冰凉的,话语里听不出诚意。   道歉的人心中并无歉意,说出来的只是安慰。   接受道歉的人也很清楚,自己并不需要,不论是安慰还是道歉。   但他们却没有推开彼此,一个松散的拥抱,同样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无声的牵引着,古怪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嘀嗒、嘀嗒的敲击着心房。   许久之后,玖兰枢的声音在零耳边响起,“我打算,与人类中的统治者合作,收购被他们排除的那部分人作为食物,比如说,死刑犯。我所提供的交换代价是那片区域的部分土地,也许不久的将来是整个城堡,甚至血族的实验体;不过,后者我不会同意的。至于血族的繁衍,如果有谁非常的渴望拥有后代,可以领养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尤其某些地区被遗弃甚至杀死的健康女婴很多,比有史以来所有的血族总数还要多出千万倍,为什么不将她们收养同化呢?另外,血族完全可以同人类一样参与工作,只要他们不被识破。”   零忽然挣开了对方的怀抱,“不论你说得多好听,活人的鲜血,依旧是必不可少的食物,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玖兰枢顺着对方推拒的力道后退两步, “事实上,并非如此,几乎所有动物的血液都是食物,只不过,与血族同源的人类更加可口一点。只要你愿意,永远不去尝试人血也是能够做到的,你用不着担心。”   零朝玖兰枢的脸瞥了一眼,轻轻咋下舌。   “你不相信?”玖兰枢从零的小动作中,轻易猜出对方的想法,“大多数人类也不吃猫狗肉,因为它们是宠物;血族如果与人类结成类似的关系,不是也一样吗?将人类比作宠物,你大概又要心存不满了,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说得好听还是不好听,一件事情的本质并不会发生变化,反倒是,听众对表述有各式各样的需求,着实麻烦。”   “收起你的高谈阔论吧。没错,对于你来说我就是宠物,养来玩儿,心情一好就把我变成了同类,心情不好就该遗弃或者干脆抹杀?”   玖兰枢像是听到了非常可笑的笑话似地突兀的笑起来,上前试图揉弄那头银色的毛发,“有自觉并不是坏事;那么,宠物先生,你愿意留在主人我的身边吗?或者需要我牵一根绳,你才会乖巧的蹲下?又或者,你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野猫,宁死不屈?”   略带惊慌的挥开玖兰枢的手,零迅速后退数步拉开距离,“你发什么疯?”   “替你解惑罢了。你对我的血是否会控制你抱有疑问,不是吗?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不存在的,如果你执意离开,我并不能阻止,养不熟的宠物,如果舍不得杀死,舍不得将它拴起来,那么,也就只剩下放归山林这一条选择了。”   玖兰枢盯着自己摊开的掌心,仿佛自言自语,他迟疑了一会儿,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物,零立刻认出,那是不久前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怀表,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他的原主人手里去了。   玖兰枢将物件小心戴在零的脖子上,动作很轻,像慢动作回放似地,缓缓的绕过脖颈,系上环扣,手指顺着银白色的链子一路下滑,停在零的胸口,“这就是那根拴着宠物的绳子,只不过,另一头已经不在我的手里了,所以,你可以带着它回到你认为的自由的田野;如果,你还需要血,可以来找我,就像在外游玩感到饥饿了才回家的猫一样,主人不会介意的。”   零木然的立着,全凭对方动作,他该推开,还是拥住,两种想法同时出现在脑海里,纠缠成结,凝固了所有。   “你自由了,小野猫。”轻吻像羽毛,落在额上,棕色的发与银色的发一触即散,来不及感受。   回过神时,破败的大厦里,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烂尾?(⊙v⊙)?后面的番外才是正文吧…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